良緣佳夢２０年：“香菱”與“柳湘蓮”的不老愛情揭秘

二十年前，電視劇《紅樓夢》在全國熱播，影響非凡；二十年后，央視《藝術人生》搭臺，五十多位演員再聚大觀園，引來全國億萬“紅樓迷”的關注。當年，《紅樓夢》作為一部鴻篇巨制一拍就是三年，盡管劇組明令禁止戀愛，但在三年的接觸中，還是有幾對妙齡男女情愫暗生，其中“柳湘蓮”和“香菱”是惟一一對在劇組期間相識相戀又悄悄結了婚的。一晃二十年，那段曼妙的歲月依然是他們記憶中最寶貴的珍藏……

南京長白街，江蘇省戲劇學校的宿舍樓在蕭瑟的寒風里顯得有些陳舊。一套兩居室的普通住宅，大概是七八年前的裝修，簡單得有幾分寂寞，但每一個角落都收拾得整潔而溫馨。主臥室的墻上，有一幅照片格外醒目。也許看過電視劇《紅樓夢》的觀眾都會驚呼：“這不是香菱和柳湘蓮嗎?”照片上那對親密相擁的情侶，女的眉間沒有紅痣，依舊是癡香菱我見猶憐的模樣；男的沒有梳髻揮劍，仍然是柳湘蓮俊秀豪氣的風采……

這間屋子的主人陳劍月和侯長榮，正是曾經紅極一時的《紅樓夢》中“香菱”和“柳湘蓮”的扮演者。而這張由《紅樓夢》主攝像替他們拍攝的珍貴照片，足足見證了他們２０年的幸福生活。

大觀園里萌發牽掛一生的愛戀

陳劍月至今都記得侯長榮在她生命里的首次出場。那天早晨，《紅樓夢》演員學習班已經開學幾天了，大家都在食堂吃飯。姍姍來遲的“柳湘蓮”帶著奔波的疲憊和清晨的陽光，直接被領進了食堂。他的出現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１．７８米的個子，白白凈凈，輪廓分明，神采奕奕，對比之下，“寶哥哥”歐陽奮強也黯然失色。羞赧的陳劍月忍不住偷偷打量著他：形象倒是無可挑剔，但穿著有點古板，一件帶有四個口袋的中山裝，一條卡嘰布的褲子，樸實得讓人親近。

央視對拍攝《紅樓夢》十分重視，將所有備選的演員集中起來學習，請民俗顧問、紅學家等多名專家給他們講課。每一個演員讀原著、背臺詞、學形體，甚至還要針對每個人的角色寫感悟、寫自傳。早在學習班開班的第一天，王扶林導演就宣布了幾條紀律，其中一條就是“不準談戀愛”。一言既出，初來乍到的青年人被敲了警鐘，心里暗暗記住了。其實，當時劇組許多女孩子都已經有了男朋友，陳劍月和侯長榮都是單身。也許上帝早就準備好有一天要安排他們相遇，給他們創造機會。

侯長榮被安排在陳劍月這桌坐下了。大家一桌吃飯，簡單閑聊了幾句，慢慢就熟悉起來。陳劍月喝完了粥正準備添的時候，侯長榮非常紳士地站起來說：“我來吧。”他接過陳劍月的碗，盛上粥，遞給她，陳劍月心里稍稍暖了一下。這小小的舉動成為他們的第一次交往，在彼此心間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幽靜詩意的大觀園，王導的禁令怎么能管住少男少女的芳心。那時候，大家每天都要背劇本，背臺詞，在大觀園中揣摩劇中的意境。侯長榮特別用功，除了上課，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熟讀劇本、背誦臺詞。那天，他正站在竹林中用功，遠遠望見一女子拿著書本若有所思的樣子，正是陳劍月。她傍水而立，齊耳的短發映襯著頗具古典中國美女風韻的面龐，深邃而深情的眼神……侯長榮仿佛一下子被帶進了戲里，看到一幅最美的仕女圖。這不就是自己夢中的心上人嗎?他怦然心動了。

幾天后，劇組要求每個演員根據自己飾演的角色演一段小品，作為階段成績檢測。此刻侯長榮已經定了演柳湘蓮一角，他選擇了“尤三姐自刎”那場戲。要表演自然要找搭檔。想來想去，他找到了陳劍月，告訴她，他想請她幫忙演尤三姐，和他配戲。

“我?尤三姐?不行，我根本不是她那種性格。”陳劍月大感意外。

“我知道，可只是配戲。我相信我們會配合得很好。”侯長榮執著地邀請，陳劍月遲疑地點了點頭。其實，侯長榮特別看重這次表演，在他看來，必須找一個能找到感覺的人配戲，才能把這場蘊蓄強烈情感的戲演好，陳劍月是他心目中最合適的人選。

那一次，兩個從來沒搭過戲的人，把那段生離死別的感情演繹得淋漓盡致，朦朧的感情也從壓抑的心底釋放出來，他們相愛了。

由于王導的紀律宣布在先，“湘蓮”和“香菱”只能悄悄地交往著，飯桌上的一個眼神，課間時的幾句問候，感情如春風吹過的湖面，微微泛起，卻又深深地埋藏在他們心底。

學習班結束，劇組放假，他倆和飾演平兒的沈琳結伴回南京。沈琳和陳劍月在一個包廂，侯長榮在隔壁。他倆偷偷約定，想見面的時候，就敲敲兩個包廂之間的墻壁，陳劍月就溜到侯長榮的包廂里去。當時，侯長榮對西安電影制片廠的影片《人生》印象非常好，里面有首陜北民歌也深深打動著他，劇中的男主角一遍又一遍地聽女主角唱那首歌，他便央求陳劍月唱給他聽，一遍不過癮兩遍，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兩人仿佛都進入了《人生》的劇中，深情相擁。到快下車時，聰明的“平兒”已經察覺出了他們之間的故事，但她善意地假裝不知道。

那天中午下了火車，陳劍月把侯長榮帶回父母的家吃了頓飯，他倆又起程去了揚州，見了侯長榮的父母，算是確定了戀愛關系。

愛的窗戶紙，由“草帽的故事”捅破

王導的禁令在先，無論如何，這層窗戶紙是不能捅破的。回到北京，《紅樓夢》正式開拍，兩人也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了劇中。

侯長榮心靈手巧又踏實肯干。當年《紅樓夢》劉姥姥進大觀園一出戲中那么多美味佳肴、涼菜拼盤都出自侯長榮之手。侯長榮愛畫畫，進了劇組后，他在道具組發現了寶藏，這里顏料、彩筆、紙板應有盡有，他樂壞了，有事沒事就去道具組搗鼓，時不時地拿個小作品來逗陳劍月。

有一次，王導帶著他去黃山采景。當時正值夏天，臨出發前兩天，陳劍月怕他曬黑，拉著“襲人”假裝逛街，買回了一頂帽子。因為不敢直接買男式的，那帽子幾乎有些女性化，寬寬的帽檐，不過當侯長榮接過這個禮物時，十分感動。

那一路，侯長榮舍不得戴那帽子，總拿在手里。第一天晚上，他們在半山腰的賓館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登山。爬了兩個小時山路，侯長榮突然想到：帽子呢?帽子不見了。他非常著急，仔細回憶后，覺得一定是丟在賓館了。他跑到王導面前，對他說：“王導，你們先走，我去買樣東西。”

“買東西?買什么東西啊?”

見王導不上當，侯長榮只能說：“我好像有什么東西落在賓館了，我得回去拿，然后盡快追上你們。”他生怕王導不同意，邊打招呼邊趕緊往回走。又過了幾個小時，他氣喘吁吁地趕上大部隊時，王導一看，這小子手里多了個帽子，頓時覺得特別納悶，不就是頂草帽，至于多跑４個小時的山路去拿嗎?

回到劇組，王導無意間說起這個疑惑，“襲人”樂了：“王導，您知道那草帽的來歷嗎?那可是陳劍月買了送給他的!意義非同一般喲!”王導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陳劍月和許多演員正在一起練功，王導突然走過來對她說：“陳劍月，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陳劍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啊，一個草帽的故事。”就這樣，當著眾多演員的面，王導把草帽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大家哈哈大笑，陳劍月和侯長榮的臉都飛上了紅云。

因禍得福，王導的笑談仿佛默認了他們的關系，這下子，兩人不用再偷偷摸摸了，當然，前提是不影響拍戲。

珠胎暗結，小“香菱”秘密身懷六甲

侯長榮認真、細心、踏實，陳劍月美麗、樸實、傳統。對于他們來說，安定的生活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自從和侯長榮戀愛之后，陳劍月越來越感覺到踏實和穩定的快樂，她覺得如果能嫁給這樣的男人肯定會幸福一輩子；而陳劍月也正是侯長榮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一想到《紅樓夢》拍完之后，兩人一個回西安，一個要回江蘇，天各一方，心底非常地不舍。想來想去，兩人決定秘密結婚。

１９８５年１２月２０日，侯長榮和陳劍月趁休假之機悄悄在南京領了結婚證，正式結為夫妻。沒有隆重的婚禮，也沒有像樣的禮物，兩個甜蜜的人只和雙方父母吃了頓飯就算完成了人生大事。想起這些，侯長榮至今都覺得對妻子有些愧疚。

回到劇組，兩人依舊如戀人般相處。１９８６年夏天的一個周末，沒有他倆的戲，侯長榮帶著陳劍月到了北京烤鴨館打牙祭。誰知，烤鴨剛上桌，陳劍月一聞那味兒就嘔吐起來。侯長榮擔心得不得了，當時就帶她去了醫院。檢查結果令他們大吃一驚：陳劍月懷孕了!

這孩子來得似乎不是時候，戲還沒拍完，兩人的事業也正處于發展時期。要，還是不要?他們都萬分矛盾。

那天晚上，陳劍月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里她看見了肚子里的孩子的模樣，桃形的腦袋，圓圓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像極了侯長榮。從夢里醒來，她堅定了自己的決心：留下這個孩子。

懷孕的過程異常辛苦，陳劍月計算了一下日子，到這年１０月，《紅樓夢》計劃中封鏡的時候，自己懷孕大概５個月，加上是冬天，別人不太容易看出來。不過剛開始有妊娠反應的那些日子，她總要千方百計地掩飾著，特別辛苦。終于有一次，她嘔吐的時候被“劉姥姥”看見了，她只好說出了實情。為了不影響拍攝，“劉姥姥”答應替她保密。

幾天后，有一場秦可卿出殯，那是場大戲，王導要求所有的人必須到場撐場子，不管有沒有戲份。陳劍月生怕懷孕的人經歷這樣的場合不吉利，無助地向“劉姥姥”求助。“劉姥姥”告訴她，在手上、腳上、脖子上……纏上紅繩子就可以避邪。這個虔誠的準媽媽才舒了口氣。

《紅樓夢》里有場戲，眉間點了顆紅痣的香菱坐在梨園門口，周瑞家的過來問她：“你多大了?長得還真有點像小蓉奶奶。”劇中香菱一臉清純懵懂稚氣打動了許多人，誰也不知道，當時坐在門口的“小香菱”已經是個身懷六甲的準媽媽了。

攜手走過，二十年恩愛歲月如歌

《紅樓夢》封鏡之后，陳劍月就跟著侯長榮來到了南京。沒有房子，女兒侯雪出生后一年中，他們搬了六七次家。侯長榮至今對妻子充滿愧疚和感激，生活那樣艱苦，她卻過得如此心滿意足。

應該說，在人心浮躁的演藝圈，他倆卻平心靜氣地過著“日子”。拍《紅樓夢》積攢下的５０００元報酬他們悉數留了下來。女兒１歲多時，他們買回了一架鋼琴。侯長榮的認真執著同樣用在了培育女兒上，而以前從來不會燒菜的陳劍月也學會了燒一手好菜。每天總是她去買菜，做好了飯，喊練琴的父女倆出來吃飯。在他們的督促下，侯雪初一時就過了鋼琴１０級，這讓夫妻倆非常驕傲。

２００２年夏天，夫妻倆把女兒送到了英國威爾士彭布羅克郡學院讀高中及大學，每年１８萬元的學費給了他們不小的壓力。夫婦倆感到了身上的擔子。以前一些可接可不接的戲，陳劍月現在都會再慎重考慮一下。侯長榮性格比較內向，有時候想想生活的壓力，他會嘆氣搖頭，陳劍月就會安慰他：“放心吧，這錢一定能掙到的。我們的生活還是會過得很好的，等女兒學成了就會更好。”每到此時，侯長榮就會緊緊將妻子摟在懷里。

拍戲的日子又避免不了兩地分居。夫妻倆天南海北地飛來飛去，見面的機會當然少了，但電話卻從來沒斷過。去年“非典”到來之前，陳劍月剛好要從北京轉去青島拍戲，其間有一天的“時差”。她就直接買了張北京到南京的飛機票，抓緊片刻時間和丈夫聚了聚，第二天一大早趕去青島，差點因此被隔離，拍不成戲。

轉眼“非典”過去，侯長榮接拍了上海的一部現代電視劇《初戀的情人》，要飾演一個事業有成的大老板。而當時，陳劍月依舊在北京籌拍一部為她度身定做的連續劇，暫時居住在北京。侯長榮的戲還沒有開拍，想來想去，他做了個決定，連個電話都沒打就突然襲擊來到了北京。大熱的天，當他頂著烈日出現在妻子面前時，陳劍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經歷了“非典”的考驗和幾個月的分別，像經歷了生死，兩人一下子擁抱在一起。那是去年夏天最熱的天氣，三十八九攝氏度的高溫，侯長榮帶著劇本在北京邊陪伴妻子邊研究自己的角色。臨時居住的地方很小，設施簡陋，連空調也沒有，可兩人竟像２０年前在北京拍戲時那樣覺得甜滋滋的。侯長榮是個對藝術精益求精的人，每接一個角色都會把劇本研究得清晰透徹。一般沒有拍之前，人物的性格和每一句臺詞都已爛熟于心，而妻子永遠是他的第一個“觀眾”。至今陳劍月都覺得，侯長榮飾演的每一個角色都演出了人物的“根”，這在當今的演藝圈是非常可貴的。而這一點也影響了她對于每一個角色的態度。

女兒出國前，夫妻倆在南京的高檔住宅區湖畔之星買了套精裝修的住房，可當時女兒剛剛出國，正是壓力大的時候。陳劍月思來想去，對丈夫說：“要不我們先把新房子租出去吧?我問過中介了，一年大概有七八萬元的房租，這學費就下去一半了。等我們適應了這種情況，不用這么緊張了再把房子收回來自己住好嗎?”

“這怎么行?”侯長榮一口回絕了，他非常清楚妻子有多么喜歡新房子。那是他倆一起挑選的樓盤，一起挑選的裝修。她跟了自己２０多年，他從心底里希望她能早一日住上好房子，過上好日子，不希望看到她吃苦。

陳劍月卻對他說：“嫁給你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更別說這樣做是為了小雪的學業。其實從心底里來講我也舍不得我們現在的房子呀。”陳劍月指著床邊墻壁上的一顆釘子對侯長榮說：“你看，這顆釘子我就特別不舍得。”說著眼睛竟濕潤了。

那顆銹跡斑斑的釘子是去年冬天釘的。當時陳劍月因為感冒沒有及時醫治而引起了并發癥，在醫院住了好幾天。那段時間，侯長榮放棄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守在醫院里。他怕醫院的伙食陳劍月吃不慣，一天三頓變著花樣做好吃的。陳劍月長得比較瘦弱，血管細，每次掛水時護士都要找半天才能扎進去。有一次，一個新來的護士太緊張了，連扎了三次都沒扎進血管去。侯長榮看著妻子細細的胳膊上一塊塊的淤青，看妻子痛得皺起了眉頭，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一周后陳劍月出院，遵照醫生的叮囑，還得掛一周的水。侯長榮就在床邊的墻壁上釘下了一個鐵釘，每天他去醫院拿藥，到衛生院請來護士到家里掛水，這樣就免去了妻子來回奔波之苦。鹽水一滴一滴地注入陳劍月的身體，他坐在妻子的床邊，幾乎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陪她說話，看影碟打發時間。那是冬天，陳劍月掛水的那個胳膊總是冰涼冰涼的，侯長榮就時不時地幫她按摩一下，焐一下。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陳劍月很快康復了，但那顆釘子她卻怎么也不舍得拔去。因為在走過了近２０年的婚姻之后，這枚小小的釘子見證了他們不老的愛情，這才是她心底最珍貴的寶藏。

２００３年１２月，《紅樓夢》劇組二十年后重聚首都。他們一家三口也來到了北京，見到了２０年不曾謀面的曾經的“戰友”。很多人到此時才知道當時他們在劇組悄悄結婚、悄悄懷孕的秘密，忍俊不禁。在大家看來文弱稚氣、逆來順受的“香菱”在接受朱軍采訪時，表現出了令人吃驚的堅強：“２０年了，我們再相聚在這里。人生有幾個２０年，再過２０年會怎樣又有誰知道?我們還是會碰到很多問題，但是只要有美好的希望，堅定地追求美好的生活，那么再大的困難都不是困難！我的家庭我的女兒現在就是我的希望，前面的路再艱難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