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元一生口誅筆伐,害人甚多。但害人害到“點子”上,又名利雙收的有三次:第一次是靠批胡風而嶄露頭角,第二次是靠《錄以備考》成為“新星”,第三次是靠批《海瑞罷官》而步入政界。因為這三次都是他人生的“光輝”點,具有代表性,故而筆者稱它為“三步曲”。
第一步:批胡風嶄露頭角
胡風在解放前就是知名度很高的作家,其著作和思想影響了當時一大批青年人。姚文元也是胡風的崇拜者。他寫了一本《論胡風文藝思想》的書,熱情歌頌胡風是“最優秀的理論家”。但這本書還沒出版時,1954年下半年,中國文壇就掀起了批判胡風的浪潮。姚文元吃驚不小,繼而又暗自慶幸:多虧書稿還沒有送出版社。為了緊跟形勢,標榜自己,他馬上“反戈一擊”,在北京《文藝報》1955年一、二期合刊上,發表了《分清是非,劃清界線》一文。在文中,姚文元惡毒攻擊胡風理論“是披著馬克思主義外衣的資產階級唯心主義理論……胡風先生已經站到直接違反馬克思主義的立場上去了,已經站到污蔑黨的立場上去了……”之后,他又在上海的《文藝月報》上發表了題為《胡風歪曲馬克思主義的三套手段》。
姚文元的“左”派言論,引起了當時身為上海市委機關報《解放日報》社社長兼總編輯張春橋的注意。張春橋暗忖:要把胡風徹底批爛批臭,不正需要姚文元這樣的“棍子”嗎?于是張春橋指導姚文元在《解放日報》連篇累牘地發表批胡風的文章。同時,還親自審定、推薦姚文元的批判文章《胡風反革命兩面派是黨的死敵》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一時間,姚文元名聲大振,成了反胡風的“英雄”。
就這樣,姚文元由于批胡風而靠上了張春橋這棵歪脖子樹;張春橋也利用姚文元這根帶刺的“棍子”達到打擊他人的目的。他們狼狽為奸,成了一丘之貉。
第二步,靠《錄以備考》成為“新星”
20世紀50年代,中國的階級斗爭之風,總是一陣接一陣地刮個不停。1955年“反胡風”的斗爭剛過,1957年又掀起了“反右派”斗爭。這種政治氣候,正符合姚文元的口味,也使他的“打棍子”特長有了用武之地。
在姚文元成為“新星”前有一個插曲。那是1957年2月6日,他在《文匯報》上又發表了攻擊姚雪垠的文章《教條和原則———和姚雪垠先生討論》。在文中,姚文元用詞激烈,極盡攻擊之能事,可謂是“鋒芒畢露”。如果說,僅僅憑一篇稍有良知的人都鄙視的批判文章,姚文元是“紅”不起來的。但是,連姚文元自己也沒想到,這篇文章會引起毛澤東的注意。
毛澤東喜歡看上海的《文匯報》,那天正好看到了姚文元的文章,聯想到不久前看過姚雪垠1956年秋在太湖養病時寫的散文《惠泉吃茶記》(毛澤東當時認為姚雪垠有點“知識分子的清高”,好像“別人獨醉他獨醒”似的),覺得姚文元的文章很有針對性,便向當時的上海市委書記柯慶施打聽姚文元是何許人氏。
1957年2月6日,毛澤東在一次講話中,談及文藝界的問題時,提到姚文元的文章。毛澤東說:“我們的同志看事物應該是兩點論……最近姚蓬子的兒子叫姚文元,寫了一篇文章,我看是不錯的?!泵珴蓶|的講話很快傳到了中共上海市委。一時姚文元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成了上海文藝理論界的一顆“新星”。當時,中央正在籌備召開全國宣傳工作會議,按理說,姚文元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但因為有了毛澤東的贊揚,中共上海市委另眼相看———姚文元被選為代表赴京參加會議。3月10日下午,毛澤東在中南海接見上海代表團的講話中,又一次提到姚文元。毛澤東說:“不要怕片面性……任何人都難免有片面性,青年人也有,李希凡有片面性,王蒙也有片面性,但青年作家中,我看姚文元的片面性比較少?!?/p>
以前的姚文元盡管是“棍棒”英雄,但在上海的政界和文藝界的名流中,仍然是無名鼠輩。然而,在短短的一個來月時間里,毛澤東兩次表揚了他,使人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由于有了“經驗”,由于有了“資本”,姚文元更是使出渾身解數,觀察風吹草動,捕捉政治靈感。
1957年6月8日,《人民日報》發表了震動全國的社論《這是為什么?》,拉開了全國反右派斗爭的大帷幕。姚文元憑著靈敏的政治嗅覺,認為大顯身手的機會又到了。6月14日,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節目播出了姚文元的一篇“大作”,令全國震動,令上海震驚。
原來,5月25日,毛澤東在北京接見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全體代表,并講了話,新華社為此發了一條很短的電訊?!督夥湃請蟆?、《人民日報》和《文匯報》都刊登了這一電訊。但在編排的技巧上各不相同,使用鉛字和標題的大小也各不相同。本來,這樣的編排在正常人眼里是正常的,不會去多想什么,而在不正常人的眼里就是不正常的,就成了嚴重的政治問題。姚文元對照這三張報紙,寫出了《錄以備考———讀報偶感》的千字文章,刊登在《文匯報》上。也許是合該姚文元走運,他的這篇文章又被毛澤東看到了,頗為贊賞,當即通知《人民日報》在第一版上加編者按予以轉載,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在新聞節目中摘要播發。如此一來,全國各地報紙也相繼轉載了這篇文章。
于是,姚文元作為一顆文壇“新星”,在全國名噪一時。從此,他官運亨通,一躍成為上海作協黨組成員,反右派領導小組成員。
第三步,靠批《海瑞罷官》步入政界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政治上的得勢,使姚文元的靈魂和人性都扭曲了。他想,自己是靠“棍棒”起家的,那么,就應該把“棒威”發揚光大。于是,他掄起棍棒,不管三七二十一,見誰都打,而且是越打越起勁:他打當代名流,如流沙河、徐懋功等;他打文壇老將,如馮雪峰、艾青、巴金、丁玲等。打完了今人,他還不過癮,還不解恨,還要向長眠于地下的古人打去。海瑞,就是他棒打的重點對象。1965年11月10日,他又在《文匯報》上發表了《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的長篇文章。
《海瑞罷官》是時為北京市副市長、明史專家吳晗教授所作。其寫作的動機是緣于毛澤東1959年4月4日在黨的八屆七中全會上談農村人民公社的整頓問題時,說起海瑞的故事。毛澤東的目的是希望各級干部在整頓工作中,要學習海瑞忠誠而又剛正不阿、直言敢諫的精神。吳晗根據胡喬木的意見,在著名京劇演員馬連良的懇求下,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創作出《海瑞罷官》的京劇劇本。此劇本發表和演出后,受到廣泛好評。毛澤東當時亦稱贊過。但江青等人出于其政治目的,硬說《海瑞罷官》是一臺“罵皇帝”、借古諷今、為彭德懷翻案、攻擊人民公社的戲,是大毒草。為了借此搞垮北京市委(當時北京市委書記兼市長是彭真),攻擊那些對黨忠誠,但對江青等人的行為不滿的黨的領導人,江青通過張春橋找到姚文元,要他寫批《海瑞罷官》的文章。姚文元原本是“整人專家”,又見是江青所求,倍感“鼓舞”。他決心攀附江青這棵大樹,因而閉門數月,絞盡腦汁,調動他父親和所有的關系,查找明史中有關海瑞的資料,然后無限上綱,牽強附會,極盡誣陷之能事,終于完成了《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此文在《文匯報》刊出后,凡稍有歷史知識的人,都指責姚文元的文章是狗屁不通,都為吳晗而鳴不平,這天的《文匯報》所到之處,唾罵之聲不絕于耳。但江青、張春橋之流他們高興。他們從中看清了哪些人是和他們不一條心的。這些人日后便成了“四人幫”批斗攻擊的對象。
姚文元《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一出,成了“文化大革命”的導火索,全國因此而受株連的人何止成千上萬,被迫害至死的又何止成百上千。而姚文元卻因此連升三級,從《解放日報》的編委,一躍成為中共上海市委宣傳部部長,而后由江青提名,成為“中央文革小組”的成員。當時“中央文革小組”的組長是陳伯達,江青、張春橋是副組長。姚文元入伙后,便和江青、張春橋結成了“三人幫”,至于王洪文后來加盟而成為“四人幫”,那是一年后的事。
姚文元成為“京官”后,繼續發揮他“禿筆”的特長,深得林彪、江青的賞識。林彪在1969年4月中國共產黨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的政治報告中提及了姚文元的“歷史性功績”。他說:“對《海瑞罷官》等大工業毒草的批判,鋒芒所向,直指修正主義集團的巢穴———劉少奇控制下的那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即舊北京市委?!苯嘁苍诙喾N場合稱贊姚文元是無產階級的“金棍子”。由于有林彪、江青做靠山,姚文元在仕途上平步青云。1969年4月,在中共九屆一中全會上,姚文元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成為黨和國家的領導人;1970年8月,又取代陳伯達晉升為全國輿論總管。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睔v史是無情的,又是公正的。姚文元,這個從墨水瓶里爬出來的“大人物”,以“禿筆”作為撐高工具的“英雄”,靠見風使舵、投機鉆營而躍上人生巔峰的跳梁小丑,最終遭到了歷史的唾棄。1976年10月,他被逮捕而成為階下囚;1981年1月被特別法庭判處有期徒刑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