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圍繞人口增長問題而設計的傳統人口控制戰略是一個非均衡的發展戰略,已經帶來了比我們當初預想更為嚴重的人口安全和社會安全問題,突出表現在出生嬰兒性別比持續的和普遍的失調以及作為社會基本細胞的計劃生育風險家庭和問題家庭的增多上,獨生子女家庭和雙女家庭養老功能的缺損只是其中比較引人注目的表現而已。根據對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的分析,我國農村獨生子女夭折率大概為0.8%,規模已達數十萬。城鎮地區也有一定的比例和規模。不少家庭在遭遇大齡獨生子女意外傷亡的毀滅性打擊時喪失了再次生育的可能性,陷入了老無所養、老無所親的困境。伴隨人口生育率大幅度快速下降而來的新人口問題不能不讓我們對傳統的人口戰略有所反思。
人口安全是指人口系統擁有健全的結構和功能,具有良性的運行機制,人口的發展能最大限度地促進人類發展、家庭發展和社會發展,而對人類安全、家庭安全和社會安全的威脅性則能降低到盡可能小的程度。沒有人口安全,談不上人口發展。持續的人口發展必須確保人口安全。一個過快增長的人口是不安全性放大的人口,一個生育率過快下降的人口同樣是一個不安全性放大的人口。人口安全要求堅守計劃生育的“底線倫理”,降低計劃生育風險家庭和困難家庭的比例和規模。“底線倫理”是指計劃生育有必要的人文關懷,以人為本的實質是以家庭、夫婦和個人為本位,賦予普通的家庭以二胎生育的權限,使計劃生育家庭擺脫“風險家庭”的性質,使每一個家庭對人力的需求有起碼的回旋余地。毫無疑問,在人口過剩的大背景下,使生育水平維持在更替水平,這是維系家庭健康的需要,也是人口良性運行的需要。不故意擴大甚至縮小獨生子女家庭的規模和比例就成了一個極其嚴肅的戰略抉擇。
新的世紀是人口問題泛化的世紀,單一的人口增長問題開始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而向人口增長問題、人口結構問題和人口質量問題并存的世紀演變,我們需要有新的人口安全發展的戰略性框架來回應更為嚴峻的挑戰。人口發展不同于人口增長。人口增長是指人口數量的變化,而人口發展則除了人口數量變化外,還包括了更為重要的人口性別、年齡結構和人口社會經濟構成的變化。結構決定功能,人口的運行是否安全,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人口的結構是否健全,其中家庭人口的結構能否規避生存和發展的風險,這是一個社會持續發展的基本前提。
人口控制關心的是每年出生人口的規模,即人口增量的大小。單極、非均衡的人口戰略在取得人口控制巨大成績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在宏觀和微觀兩個層次上損害了人口健康發展的結構條件。生育率快速下降的巨大代價如果還不能引起我們足夠的警惕,中國會在不遠的將來進入意料外的“人口控制陷阱”,就是按下了葫蘆起了瓢,在解決人口增量問題的同時不期然地帶來了人口結構問題。
少生不是一切。從人口發展而不是人口增長出發來設計和構造人口戰略,對中國的未來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未來的人口安全發展戰略必須考慮確立的兩個基本點是,“優先健全人口結構、兼顧控制人口增量”,人口健康、均衡、安全發展的戰略必須從“數量中心主義”的泥潭里走出來。如果說人口增長控制戰略是單極戰略,那么人口安全發展戰略就是多極戰略,期待著多贏的格局,走的是漸進式人口控制道路。毫無疑問,只有人口安全發展而非人口增長控制的視野,才可能讓我們注意到具有戰略意義的“人口安全”及其相關的“社會安全”問題。
新人口戰略的基本框架可概括如下:以“人口安全發展”而非“人口增長控制”來規劃人口戰略,堅守計劃生育的底線倫理——就是只有家庭的健康才能換來社會的健康,只有家庭的發展才能保障社會的發展,以實施“健康家庭計劃”為核心目標。新人口戰略堅定不移地建立在家庭發展和人類發展的基礎之上,充分實現可持續發展“以人為本”的原則。在生育政策上則實現“城鄉通開二胎生育”,既不鼓勵一胎化,同時也對多胎生育實施人道的社會控制。具體來看:(1)城鄉擁有平等的生育權限。對生育權利的尊重也是對人口規律的尊重。這么做既能保證人口安全和家庭健康,人口增殖也相對緩慢。(2)廢止有些農村實質上的“生男即止”做法,不鼓勵農村獨女戶放棄二胎生育。無論男女(指新生兒),只限二胎(個別例外)。新的政策不僅倡導城鄉平等,而且用政策來支持“生男生女一個樣”。(3)做法上淡化行政強制色彩,強化利益誘導和文化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