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時,9班的地理位置很好,在競秀樓的二樓。教室外面是一棵很高很高不知名的樹,莫名其妙地迷戀著這一棵樹。夏天,午后慵懶的陽光低吟的微風在濃密的葉間穿行,發出柔軟凝重的響聲,樹上毛茸茸的花絮飄蕩在空中,從外面飄進教室。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在觀察著這棵樹,以后海上不喜歡的課,老師的聲音就退得很遠很遠,眼里,腦海中只有它的花絮在搖蕩,以至于理科成績徘徊于合格的邊沿。
語文課冗長沉悶,聽得人昏昏欲睡,于是整個高一的語文課都在一本本的雜志中被消磨。我想惟一能讓我不走神的只有政治課了,并不是因為喜歡政治課,只是特別害怕政治老師,他的眼睛銳利得讓人害怕,仿佛他輕輕一掃,就會洞穿藏在自己腦海中的歪念,所以我很規矩地上好每一節政治課。突然間很懷念高一的音樂課,想念那個狹小的空間,沒有固定的課本,更不會讓我們唱一些莫名其妙的歌曲。大部分時間老師都讓我們聽一些流行的音樂或看《人鬼情未了》等外國電影。有一節音樂課像是六七十年代的黑白電影一格一格地在寂寞的腦海中反反復復地放映。那天外面陰著,音樂室也沒開燈,整個教室彌漫著寂寞的傷感,那一段時間我們正在拼了命似地準備期末考,心情蒼白。那天欣賞的是瞎子阿丙的《二泉映月》,悠揚的二胡聲飄蕩在狹小的空間,琴聲緩慢,淡淡的憂傷扣擊著我們的心情,我們被巨大的憂傷所吞噬。窗外是傾斜的陰天和陰天中搖蕩的串串紫荊花。然后憂傷止也止不住往外流。我們很安靜。粗糙的心情在那一刻歸于平靜。
喜歡在體育課一個人逃到圖書館,揀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想一些很遠或很近的事情。學校的圖書館不大,玻璃窗卻大得很,喜歡打開玻璃窗把陽光、清風放進來。然后伏在桌子上,傾聽心靈吟唱的快樂歌聲,或睜大眼睛看外面的天空。午后的天空沒有一絲白云,就這樣一片澄藍素凈的天空。陽光探進來融化寂寞的傷感,露出被掩蓋的心靈。于是慢慢可以感覺到,地上細碎的樹影怎樣爬上心靈,浮塵在陽光中毫無目的地游動,又或者就這么坐著,慢慢回憶慢慢整理一些發霉的心情。
我想我大多時間都處于一種迷茫的狀態。
我問小非為什么我會迷茫。小非說你的迷茫來自于這座圍城般的校園,她說這話時,我正透過玻璃窗看天空,天空一片沉默。
從不去羨慕成績好的同學,因為我深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沒有付出汗水,我決不期望有傲人的成績。很疑惑為什么每年的高考狀元在談自己的學習生活時,總要加上一句“其實我也很貪玩”,把自己的汗水一筆代過,擺出一副很輕松的神情。 也曾有一段時間很努力地學習。我把看雜志、聽歌的時間都放在課本上。我對小非說我清醒了很多,其實我想說我麻木了許多。小非的微笑揚起,說:“你都不像你了。”是呀,我都不像我了,但我依然很努力地學,依然笑得很燦爛,很虛偽。后來終于病了。老師問我是不是很難受時,我只是哭,只是哭,我忘了我多久沒哭。然后爸爸說他來接我回家。我笑著對小非說我要回家了,小非說你神經病呀,還笑得出,回去后好好休息。但我真的真的好快樂呀。再后來是我坐在宿舍樓前的階梯上等著爸爸,我抬頭看天空,沒有星星,疏月孤寂地掛在那里。童年時那個戴草帽的月亮,還有爺爺家的那棵桂花樹以及在夏夜里閃著綠光的流螢在那一瞬間如七月的雪在心靈的黑暗處幻現出一片陽光,真實,虛幻。醫生說我發燒了。我在床上躺了兩天,第一晚我想到是我錯過了政治和歷史測驗,和少上了十六節的課。后來腦海里全是童年爺爺家的庭院,還有那棵葡萄樹。
爸爸輕輕吐著煙霧,淡淡的煙草香味在我的周圍彌漫。然后他把剩下的半支煙摁滅,最近很累嗎?爸爸問我。我把自己拋進沙發,微笑著很驕傲地說,爸爸,我最近很努力地學習。微笑在他的臉上蕩漾開去,這不像是你。我沒接他的話。讀書不是人生的全部,爸爸說這話時,語調輕得讓我覺得不真實。他又說了很多,我看見他眼中的我開始變得堅定。最后他說這個時期的你們是條毛毛蟲,迷茫傷痛是有的,跨過這一門檻后,毛毛蟲便能脫去外衣變成蝴蝶了。我笑了,很夸張的伸出手臂摟著爸爸,世界上怎么有像你這樣的爸爸,專誤人子弟。世界上怎么有你這樣的女兒,沒大沒小的。
后來我真的懶了。我整天啃著我的小說、雜志,聽我的歌。那段時間迷上了幾米的繪畫本。“它默默照著我的小窗/給我一墻舞動的婆娑的樹影/冬天的樹影日漸稀疏/路燈有一些感傷,一些抱歉/我對它說:‘沒關系,春天不遠了一’。看到這時,想起夏天悄然從窗臺爬進宿舍的那株牽牛花,整個夏天它肆意地長著,遮沒了,驕陽。現在它卻凋零了最后一片黃葉。小非說明年花會再開。我問小非我的生活是不是很墮落?小非沒回答。
我坐在高二·3班的教室仰望那棵不知名的樹,樹影爬在9班的教室墻壁上,在時間的陽光中移動。從高三的教學樓飄蕩起西城男孩的《Oy without wing》,帶著一些感傷。窗外蝴蝶扇動著單薄的翅膀。我攤開課本。讀吧,讀吧,讀書本來就是一件艱苦的勞動。
我打電活跟爸爸說我完成了第一次蛻變。爸爸說他期待著我能破繭而出。我揚起頭對天空說,1 will stand by my smi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