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情（小小說）

趙老師只經營中小學生用的作業本和其它文化用品。生意攤小，很不顯眼兒。如此小打小鬧，他倒覺得挺不錯，比光啃那每月為數不多的退休金強得多，坐吃山空嘛。因此，他興致很高，每天早上用架子車把貨物推到街上去擺攤，晚上再推回來，見天能賺五六塊哩。

可是近些日子趙老師的行情非常不好。他的貨攤很少有人光顧，有時快收攤了還沒做過塊把錢的生意。趙老師心里很是著急，整天拿張報紙坐在貨攤后面讀著，其實沒讀進一個字。生意不景氣，自己和老伴的日子將過得更加艱難，還有在高中讀書的兒子，今天訂交這錢明天要交那錢，怎么辦哪!他每天心里都在這么想。

這天傍晚，眼看街上的行人愈來愈稀少，趙老師放下報紙，一邊哀嘆又是“顆粒無收”，一邊忙著收攤。

賣煙酒的錢老頭與趙老師攤位毗鄰。見他一天到晚愁眉苦臉，天沒黑透又早早收攤，錢老頭就勸慰說：“趙老師，再守會兒吧，生意有時候是要守的。”

趙老師沮喪著說：“天都快黑了，還守啥?一天都沒見一個顧客攏攤。”

說來也巧，兩人正搭訕，一位中年人走過來，說是要買些文具。趙老師喜出望外，忙將收攏的貨物復又擺開，一邊介紹產品質量，一邊幫中年人挑選算盤、文具、作業本和做獎品用的精裝日記本。加起來數量不少，成交額很可觀，勝過好幾天的行情。趙老師心里美滋滋的，忙著把顧客選好的物品打好包。那中年付過錢款，便向趙老師討要發票。

趙老師說：“我這是小攤，沒有發票。”

中年人說：“我知道你沒發票，開個便條就行了。”邊說邊遞給趙老師一顆香煙。

趙老師說：“對不起，我不會抽煙。”就翻找出紙和筆。

中年人瞅著趙老師：“這便條……你會寫嗎?”

趙老師一笑，說：“我教過書，還能不會寫便條。”便走龍飛風，三兩下將便條寫好。

中年人接過便條瞅了瞅，望著趙老師說：“這錢數……”

一旁的錢老頭兒見狀，急得又遞眼色又跺腳，嚷著說：“趙老師，你給重開一張吧，那錢數興許錯了。”

趙老師說：“沒錯，他付給我就這么多錢。”

中年人忽然沉下了臉，說：“錢數是沒錯。你在這條上按個公戳吧!”

趙老師說：“我這是私人小攤，哪有什么公戳啊?”

“沒公戳的白條子咋報銷?”中年人一副君子模樣，“這東西我不能要了，退錢吧退錢吧。”

趙老師笑笑，說；“別急，別急，咱買賣不成人義在。”把剛剛收到的錢如數交還給中年人，“您走好。”

錢老頭見趙老師煮熟的鴨子飛了，生氣說：“趙老師呀趙老師，你咋這迂呢?寫發票，不是你教算術，一加一一定要等于二，一加一也可以等于四等于五呀。這是如今的行情!”

趙老師一聲哀嘆：“唉，我知道這是行情。可我……不能這樣做啊。”說罷，“喳”地一聲，把剛寫的便條撕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