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加州

“胡適大名垂宇宙，小腳太太亦隨之。”在中國傳統文化的氣候里，婚姻中女性的一方總是負面詞。到了新時代或者外國，說這種話，就有點討人嫌，其實不然。很多時候，無論男配偶品性如何，女孩子都難期待美滿。這不是天命，不是人性，那是究竟——馬修先生是不是已從友人的故事中參透了什么，請讀者幫忙想。

在賢姨的眼中，美國是一片奇怪的土壤，新移民在這里撒下的情感種子，到頭來結出的可能是一枚枚苦澀的異果。賢姨的兩個女兒紅和捷先后赴美留學，離休后她申請赴美探親，之后就留了下來，而丈夫離休后也到美國探親，一家人終于在大洋彼岸團聚了。在國內的親朋好友看來，賢姨的兒女甚有出息，應歸功于他們老倆口平日教育有方。殊不知老人有難言之隱：兩個在美國的兒女，情感生活卻跌宕坎坷，各有各的苦惱，實在難以向外人道。

落花有意水無情

紅是賢姨的大女兒，國內大學畢業后負笈美國。紅在美國讀大學時認識了物業管理公司的經理南。南用心很深，紅不久就墮入了情網。賢姨剛到美國時，人生地不熟，南對賢姨熱情有加，跑前跑后，噓寒問暖的，頗得老人歡心。紅的父親到了美國后，南還特地從舊貨市場替他以幾十美元的價錢買了一輛舊車，經過南的一番精心修理，竟然能駕著它上路了，賢姨不禁大夸南心靈手巧，懂得持家之道。這時的賢姨仍與紅租屋合住，后來紅決定自己供屋，賢姨便將省吃儉用積攢了大半年的錢都給了紅。紅買屋后，南便趕過來幫忙，置家私，筑籬笆，忙得不亦樂乎，南的殷勤乖巧博取了老人的信任。由于紅和南都刻意對賢姨捂著秘密，她一直當南是自己女兒的好朋友，也沒往別處去想。但時間一長，賢姨察覺紅與南的關系似乎很曖昧，既像朋友，更像情人，而南有自己的家庭，平日南兩夫婦出雙入對，在人前顯得甚為恩愛的樣子。賢姨看在眼里，心里卻堵得慌，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于是找了個機會對紅盤問了一番，紅則對媽含糊應道:南曾答應過跟太太離婚后再娶她的。賢姨很想從南口中得到這種承諾，但礙于情面，又不便張口。

這時小女兒捷從國內的大學畢業后來美留學，賢姨覺得將問題的蓋子掀開的時機到了，于是授意小女兒充當“急先鋒”，向南討說法。誰知節外生枝，好色的南竟然對捷圖謀不軌，一上來就動手動腳的，經捷嚴辭喝斥，南才稍作收斂。捷板著面孔責問南何時跟太太離婚，南涎著臉皮嘻笑著說，自己還從沒想過跟太太離婚哩。被氣得七竅生煙的捷掉頭就走，將經過向賢姨一五一十抖落。賢姨馬上找來紅，將南的答復如實相告，只是將南調戲捷的一節刻意隱去，誰知紅聽后只嘀咕了句:“他有沒搞錯呀。”賢姨看紅此時的態度已是九頭牛都拉不回，賢姨只好轉而勸南。南將賢姨的話在紅面前添油加醋搬弄了一番，紅大為光火，盛怒之下將賢姨趕出了家門！

賢姨只好另覓住處。賢姨前腳離去，南后腳就堂而皇之地搬了進來。平日他與白人太太共偕連理，周末周日才與紅共居一室，享著齊人之福。直到如今賢姨也弄不清楚南到底與白人太太是如何擺平的。紅又將在三藩市的房子委托南出租，南此后失業兩年，一直靠紅的租金為生，南也就心安理得地吃起了“軟飯”。那些房客不知有紅，一直以為南就是房東，南來了個鵲巢鳩占。賢姨心里雖痛，可她知道女兒逢年過節最難過，因為此時南都會在家陪伴太太，所以還是希望女兒能回到自己身邊，但紅也是個很要強的人，不肯向老人認錯，彼此也就僵持著。但去年似乎有了緩和的跡象，紅與賢姨恢復了往來，還開車陪兩位老人到拉斯維加斯玩了一趟，這是自到美國以來破天荒第一遭，賢姨感到很開心，說紅又有點像是她的女兒了。

人生長恨水長東

捷的婚姻生活與其姐紅迥然有異，她嫁的是外國人。但不料竟然是殊途同歸，她的婚姻生活同樣不幸福。捷的丈夫約翰是她美國大學的同學。這段異國婚姻剛開始還算融洽，夫妻和睦相處，婚后第一年就產下個動人可愛的胖小子。但天長日久，兩人的感情漸漸出現了裂痕。賢姨替女兒捷歸結失敗的緣由，認為這是必然的結局，主要是由文化差異、性和錢三方面造成的。

先說文化差異。在中國，一旦成為夫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但在西方，強調個體獨立，即便是父子，兄弟，夫妻，一旦涉及到個人利益問題，在許多問題上就要做到涇渭分明。結婚時，約翰年薪5萬美元，而捷只有3萬美元，約翰便與捷商量日后的開銷實行AA制。夫妻開了一個共用的存折，大家定期向存折注入一筆款項，以此作為日常生活的開支。這意味著原本應該是和衷共濟、休戚與共的夫妻生活物化成了一種“搭伙共眠”的怪異東西。捷內心感到很別扭，但開始時以為這是美國文化的一部分，入鄉隨俗，也就點頭同意了，她的生活理念是存小異求大同。新婚的光環漸漸褪去后，夫妻生活的柴米油鹽特質益發凸顯，捷越發覺得不對勁，如今在她看來，約翰的行徑已變得不近人情。論起來，約翰的家庭條件相當優越。在美國浸淫了好幾年的捷心里自然明白，且不說約翰與其母的關系一直不好，10多歲就離家獨立生活，就算好，婚后亦不可能與父母同住，因為這在美國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于是，捷便與約翰商量著合置產業。起初約翰死活不同意購房，直到捷的兄長梁要將原本捷擁有部分股權的一處房產轉讓給捷后，約翰見有利可圖，才終于肯掏腰包了。在約翰看來，他的選擇是天經地義的，符合美國人的價值取向，但捷眼中，約翰的舉止無疑過于自私，已傷及了她的自尊。這種狀況在兒子出生后更變本加厲了。平日在家，約翰從不干家務，仿佛這個家只是他途經的一個驛站。坐月子時，捷想回娘家由媽媽照顧，但遭丈夫反對，約翰聲稱這樣會剝奪他照看兒子的權利，捷只好委曲求全，在自家清冷的小屋里坐月子，但約翰并不懂伺候媳婦，捷在坐月子時根本得不到一天的休養，自此落下了病根。

再說性。其實，從新婚開始，夫婦倆在這方面就很不協調，丈夫需求極少，捷私底下向家人透露說當初能懷上兒子簡直是個意外。由于新婚時他們沒有自己的固定居所，捷覺得還情有可原。但這兩年，生活穩定，但夫妻之間卻反而沒了魚水之歡。約翰平日托稱在家里行房怕驚擾兒子，可能出外旅游會好一些。去年年底，兩夫婦回中國度假，其姐紅煞費苦心地為他們訂了一間面向江景的房間，想著讓他們夫婦有個美妙的調情空間。次日紅向捷悄悄探詢，誰知捷坦然相告，事到如今，倒是她沒了性趣。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在人前，約翰對妻子卻百般疼愛，摟抱親吻這些肢體語言十分豐富，教年逾不惑的紅也為之面紅。

說到錢，捷對丈夫更是徹底感到失望。他是那種事事斤斤計較、只入不出的家伙。如今約翰已失業了大半年，獲賠了一大筆錢，家里共用存折里的錢已用光了，捷提醒他及時注資，但他竟以失業沒收入為由拒絕付錢。這次回中國，也是雙方根據“責權利”原則談好了彼此該付的價錢，隨后的泰國之旅，依然沿用AA制。

捷對約翰已死心了，這種形同茍合的日子她實在難以忍受。但真要與約翰離異，捷又考慮丈夫很疼愛兒子，善良的她不忍讓兒子失去父愛——真是兩者難權 ，完整的愛原來這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