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州市是一個很特殊的縣級市。它位于豫、鄂、陜三省交界處,素有“三省雄關”“豫西南門戶”之稱。總面積2297平方公里,轄29個鄉鎮,人口152萬,屬全國人口特大縣之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2002年鄧州市公安局發生了一起群體腐敗事件,15位警官,職位最高的是公安局長,職位最低的是派出所長,都因經濟犯罪被紀檢部門雙規查處,最后被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作為其上級的南陽市公安局局長馬學民這些天一直在為誰出任該局一把手而夜不能寐。一天,他偶爾走過劉備曾經三次光顧的草屋,忽然發現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這讓馬局長眼前一亮,他沒有立即過去打招呼,而是自言自語道:“鄧州赴任,非他莫屬!”
桐柏英雄
進入馬局長視野的漢子,名叫劉強,時任桐柏縣公安局局長。
劉強1957年12月出生于河南省定興縣,1988年從警。警官任上,他一直走著自己弘揚人間正義的道路,這一人生觀的定位,與他的童年經歷有關。劉強的父親,是南下干部、革命軍人,但是在上個世紀50年代,卻被錯誤地戴上“右派”帽子,成為革命的對象。望著終日郁郁寡歡的父親,年幼的劉強就把為父親申冤當作自己的童年夢想。“爸,娃子將來,要為你申冤去!”
父親寬慰地點點頭,又艱難地搖搖頭:“等到你能跑事了,我恐怕骨頭渣子都沒有了!”
是呀,在父親的眼里,兒子長大懂事,那是很遙遠的事情。
劉強沒有讓父親等待太久。1969年,12歲的劉強,就踏上了為父親鳴冤的上訪路。省城的人認為他是小孩子的瞎胡鬧。“12歲的小孩子,有什么冤屈!”伴隨著這一聲評估,大家都對劉強的上訪不予理睬。
劉強回到了家。那些給父親定上右派身份的人,一見他就笑道:“小毛孩子,知道個啥,你父親的案子,那是鐵案,別說去省里,就是去中央,也翻不過來的!”
劉強小脖子一扭,不服氣地說:“我就不信世界上還有申不了的冤屈,省城里沒有人接我的狀子,我就上北京,找毛主席告御狀。”
劉強真的去了北京,沒有走丟,雖然沒有見到毛主席,但還是見到了中南海的工作人員。
一個12歲小男孩的控訴,終于得到了他們的重視,最后,一紙平反的文件下達了,劉強父親的沉冤終于得以昭雪。
童年為父申冤的經歷,讓他對法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1983年,他報考中南政法干部管理學院法律專業,又進入西北政法大學進修,六年苦讀,讓他成為一名滿腹經綸的青年,先是在紅宇機械廠保衛處供職,后進入南陽市公安局治安支隊供職,開始了為社會安寧而奔波的警官生涯。
劉強是2001年元月起擔任桐柏縣公安局長的。
桐柏縣,這是一個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地方,會想起著名的經典電影《小花》,想起“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的歌聲。
作為革命老區,桐柏縣是—個擁有42萬人口的貧困農業縣。它位于豫西南山區桐柏山腹地,屬湖北、河南兩省交界地帶,并有312國道橫穿全境。地形、地勢和人員的復雜性,使得這里的社會治安環境變得十分嚴峻,突出表現在縣城里幾股帶有黑社會性質的黑惡勢力結伙搶劫、傷害他人;鄉村中宗族勢力此起彼伏,犯罪團伙橫行鄉里。城關鎮派出所在短短的九天內就接到15起報案,城郊鄉政府發生爆炸案,縣里的電視塔被人炸掉……惡性案件接連不斷。
劉強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到桐柏縣赴任的。
怎樣才能擔當起保一方平安的重任?這是劉強魂牽夢繞的問題。精英總是有自己的一套方略,數日寢食難安的思考,劉強有了自己的對策,先整肅隊伍,一套“誰毀了公安機關的形象,就端掉誰的飯碗”的鐵腕政策,讓4名帶長的民警丟了官職,也讓3名嚴重違紀的民警脫下了警裝。強硬的措施讓民警們明白了一個道理:“敷衍塞責地混日子,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規范了民警執法之后,劉強開始強力出擊。
桐柏縣境內富有多種稀有礦產,吸引著外商企業來投資經營,外資企業在發展,侵害外來企業的社會犯罪也隨之出現。劉強經過充分調查研究后,決定在城郊、朱莊、埠江、淮源四鄉鎮,進行一場打擊盜搶礦區、油區物資犯罪活動的專項斗爭。炸毀非法開采礦點4個,搗毀浸池21個,查封小冶煉點21處,依法刑事拘留12人,治安處罰7人,從而凈化了礦區的治安環境。
任何整頓社會治安的舉措,最后都要用“打黑”這一硬指標來考核,桐柏縣黑惡勢力不少,他們以市霸、鄉霸、村霸等面目存在于生活中,劉強代表局黨委向縣委、縣政府立下“軍令狀”,不鏟除桐柏的黑惡勢力,公安局黨委集體辭職。
民警們兵分3路,對特征明顯的“暴力犯罪團伙”“智力犯罪團伙”“城鄉黑惡勢力老大”進行打擊。在3天的時間里,這3個主要團伙的40余名成員全部落網。3個主要犯罪團伙被打垮后,民警們乘勝追擊,又把6個犯罪團伙摧毀,抓獲團伙頭目及成員243人,由此破獲刑事案件156起,基本上鏟除了黑惡勢力滋長的土壤,也使得城郊鄉政府爆炸案、電視塔爆炸案、繭絲廠重大盜竊案等疑案、積案得以破獲。
桐柏縣的社會治安好轉了,公安隊伍的形象改變了,老百姓對警察的評價高了,劉強也因此成為家喻戶曉的桐柏英雄。
英雄也不是全天候不歇息的工作狂,劉強回到南陽與家人團圓的時候,就習慣攜著妻子帶著女兒,到臥龍崗公園來呼吸歷史的云煙,不過此次在孔明故居前遇見自己的上級馬局長,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
“你也來了?”馬局長這樣問。
“是呀,來看看諸葛亮!”劉強這樣回答。
簡單的對話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而正是在這種對話中,馬局長已經找到了出任鄧州市公安局長的最佳人選。
劉強自然也猜不到,這次意外的邂逅,會決定自己的工作調轉。
馬局長要把他派到鄧州市去。

走馬上任
對于業績昭然、大局初定的桐柏縣,劉強自然是舍不得離開。
桐柏縣的百姓也不愿意能夠給予自己安全感的劉強卸任離去。
但是,公安是一支半軍事化的隊伍,所有的命令都具有不可違抗的軍令性質,受命人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執行。所以一切的難舍難分都無濟于事,劉強要踏上新的征程了。
送別的握手,無論有多大的粘合力,都無法阻止分別的到來,但是語重心長的叮囑,卻一路伴隨著劉強。
“劉局,聽說過這句話嗎?打了九州十八縣,沒見過鄧縣恁搗蛋。”
這句來自于小說《桐柏英雄》上的俗語,劉強當然聽說過,同時也清楚,戰友們此刻說出這番話,也在暗示他鄧州仕途的兇險。也有人干脆直接勸他:“合則留,不合則去,千萬別鉆牛角尖,陷在鄧州拔不出腳!”
劉強只有用苦笑回答戰友們的提醒,因為他清楚,馬局長只給他規范了前進的路,沒有為他準備可以后退的回頭路。
汽車向兩百公里外的鄧州市疾駛而去。
劉強開始研究鄧州。
他對15人的集體落馬感到百思不解:同樣是公安局長,同樣是打黑除惡的人民衛士,為什么不去用自己的一身正氣去感召下屬,卻成為腐敗的帶頭人?
2002年10月21日,一路風塵的劉強走進了鄧州市市委常委會的會議室。
他神情莊重地從市委書記崔振亭手中接過任命書,正式上任了。
他發出了自己的誓言:“我要使這支近400人的公安隊伍再樹雄風!”
常委會議室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劉強手中正在燃燒的香煙,裊裊的煙霧呈直線升騰,似乎在向與會者表達著自己的尷尬。
其實尷尬的是劉強,自己這個表態后的冷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盡管這種尷尬沒有表現在他的臉上,他的內心還是很緊張,他隱約感到,常委們對自己缺乏信任。
就在劉強要開口講話的時候,市委領導把一沓材料放到劉強面前風趣地說:“這算是見面禮吧!”
這是案情匯總資料,上面顯示:2002年1至10月份,鄧州市共發生盜搶耕牛案件1194起,被盜搶耕牛1274頭。與2001年1至10月份相比上升了59%。
在趕赴鄧州市的路上,劉強就在車里把自己了解到的鄧州市的情況過濾了好幾遍,他只是在材料上掃了一眼,就把材料推開:“治安形勢嚴峻,這個情況我清楚。我還是談談自己的想法吧。
“鄧州市公安局的關鍵問題,是警力嚴重不足的問題,385名民警,152萬管轄人口,萬分之二的比例還不到啊。”
劉強剛剛說到這里,市委領導就插話說:“我可沒有給公安增編的能力。”
劉強繼續說:“增編是治標的行為,不是治本的措施,進來一批素質低劣的人,就是擴編一倍,也等于零。我想抓民警的素質建設,讓每個民警的素質提高十倍,就等于這支隊伍擴編了十倍。”
市委領導聽了直點頭:“這話有道理。”
劉強話鋒一轉:“民警素質除了政治教育和業務培訓,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現代化裝備的武裝。全市110出警車只有一輛,犯罪分子卻已經用夏利、桑塔納作案了。警察不是超人,就算是長跑健將,跑步也是追趕不上乘車潛逃的犯罪分子的。所以,我需要財政的支持。”
這是伸手要錢,可是,市委領導對此并不反感:“是呀,這些年,在公安局的裝備上,我們的投入確實是太少了。”
“你還需要什么?”常委們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一邊問。
“我還需要人事權力,15人落馬,公安局形成了15個重要崗位的空缺,我要按照自己的需要配置中層領導干部,所以不需要任何領導寫條子來推薦,至于我在用人方面有沒有問題,只需要紀檢委的檢查監督就行。”
望著這個思路清晰的新公安局長,常委們那冷峻的臉色變得溫和起來,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贊賞、幾分期待。

走出市委大院,劉強決定要上街走走。
劉強不餓,但他還是走進了一家小吃鋪。
“來一碗糊辣湯。”
“你巧了,還有最后一碗。”跑堂的說。
劉強不是來喝糊辣湯的,他問道:“鄧州市公安局怎么走?”
跑堂伙計的回答讓他愕然了:“鄧州沒有公安局。”
“怎么會呢,不是說在新華路108號嗎?”劉強繼續問道。
“新華路108號,那是一個饃鋪,鄧州最大的饃鋪;那是一個稀飯莊,鄧州最大的稀飯莊。”
饃,是河南人對包子饅頭的統稱,類似于北方的“干糧”。稀飯則是粥的河南叫法。這和一些地方把不能破案的公安局稱之為“糧食局”,是異曲同工。
聽著跑堂的這樣解釋,劉強感覺到了糊辣湯的嗆人,這是老百姓在罵公安局是飯桶啊!
“公安局就是公安局,不會是饃鋪,也不會是稀飯莊!”劉強這樣說著走出了小吃鋪。
特別迎接
新華路108號,鄧州市公安局大門口,門口的保安員用他那一半清醒一半醉的迷迷糊糊迎接著自己的新上司。
“找誰?”保安員神色萎靡,說話的聲音卻一點也不疲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硬邦邦。
“就找你!”
劉強這樣回答。
“找我?我不認識你。”保安員疑惑了,也不高興了。
“我要報案。”劉強這樣說。
保安員不耐煩地說:“報案?去管轄你的派出所去,跑這里搗什么亂!”
劉強:“派出所說不管,麻煩你讓我去找你們局長,我的案子很急!”
保安員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找局長,告派出所的狀,你找打呀!”說著,就開始往外驅趕劉強。
“公安局的大門,就是你這么把守的嗎?”劉強來氣了。
“你敢找我的麻煩,我抓你蹲小號去!”保安員惱怒地拍著面前的桌子說。
劉強不再和他糾纏,而是掏出了自己的證件:“我是一級警督,鄧州市新任公安局長、黨委書記劉強。”
保安員那第三次拍打桌子的舉動停止了,手臂僵硬在半空中,好半天,才艱難地站起來:“劉局長……”
“現在請你執行我的命令,在院子里跑步一百圈。”劉強收起證件對保安員說。
保安員在院內奔跑起來,他的跑步聲告訴全局上下,新局長上任了,是一個不好惹的主兒,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主兒。
在下屬們的猜度中,劉強走進主樓,進入自己的三樓辦公室。
這是一個套間式的辦公室,外間辦公,里間臥室,家在南陽市的劉強,從此要以辦公室為家了。
局長的座椅彈性不錯,坐上去臀部感覺良好,但是劉強還沒有把座椅坐熱乎,就來事情了:看守所出大事了,一個在押犯罪嫌疑人,吞下一根半截鋸條要自殺!
這就是對自己的特別迎接吧?劉強惱怒地想著,就召集下屬研究對策。
副手們在劉強的辦公室集合了。
“趕快聯系醫院,救人要緊。”劉強這樣說。
……

劉強站在冷風颼颼的走廊上,等待著看守所的消息。一個小時后,郭洪太副局長報告:“險情排除,人犯安然無恙。”
劉強這才欣慰地一笑,長出了一口氣。
中原的秋夜,雖然沒有北國的飄雪,但是由于沒有任何的供暖設施,還是給人以寒冷感。在公安內部網上熬了半夜的劉強剛要躺下,南陽市公安局馬學民局長驅車來到鄧州。
劉強精神抖擻地迎上去:“馬局長來了。”
馬局長關上車門:“來了!”
劉強脫下大衣:“馬局長,我可是從零開始,你要聽哪個方面的工作匯報?”
馬局長望著劉強熬紅的眼睛:“我想跟你下盤棋。”
劉強也知道馬局長是個圍棋迷。但他猜想馬局長深夜造訪,決不是僅僅為了下一盤棋。
棋盤打開,馬局長展開了“金角銀邊”攻勢。
劉強的思路漸漸活絡了。
馬局長是借棋發揮。
果不其然,棋下到半路,馬局長開了口,他問這位新上任的局長:“鄧州是豫西南的門戶,是圍棋上的‘金角銀邊’,對這里的治安問題,你怎么看?”
劉強對鄧州的情況已了然在胸,他略作沉思,針對鄧州市的治安現狀,談了五個方面:一、社會問題突出;二、基礎工作薄弱;三、裝備落后;四、隨意執法;五、管理混亂。
頭三腳難踢,劉強覺得要從以下幾點著力抓起。內容包括:公安基層工作建設、公安基礎業務建設、民警基本功訓練和規范化、正規化、法制化。其目的就是要建立快速反應機制,提高治安防范能力。劉強明白這一點,他要花大力氣予以改進,徹底改變全市治安設施落后的局面。
他告訴馬局長,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是派出所的基礎建設,是出警速度和信息的傳遞。
馬局長滿意地站起來:“到外面去看看!”
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鄧州基層派出所的簡陋狀況。
分手時,劉強立下了“軍令狀”:“馬局長,半年后你再來看吧!”
用人之道
鄧州市的社會治安案件,并沒有因為劉強的到任而減少,相反還呈現出上升的趨勢。對此,各界紛紛打電話,責問新任局長整天都在忙些什么,為什么沒有整頓社會治安的新行動!
對此,劉強不慌不忙,他說:“犯罪分子浮出水面,總要比沉在水底好,將來還會節省我們排查的精力,就讓他們作最后的瘋狂吧!”
劉強馬不停蹄,忙著自己的事情。他要為公安局物色一批真正能干事業的中層干部。
劉強來到了都司鎮派出所。這是一個管轄著19個行政村、116個自然屯、4萬多人口的鄉鎮派出所。前任所長是15個落馬警官之一,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年零6個月。如今的所長位置空缺,日常工作由副指導員楊朝友主持。
38歲的楊朝友從警十余年,三級警督,是一位干實事的警官。劉強進屋后,上下打量了楊朝友半天,然后問道:“你來到這個派出所,都干了些啥?”
楊朝友也不說什么,打開卷柜,把一本《查處刑事案件登記簿》擺放到劉局長面前。
劉局長是喜歡吸煙的,不過煙卷在手指間夾了好半天,楊朝友也不知道把火給點燃,劉強自己掏出打火機點燃煙后看了楊朝友一眼,內心里很喜歡這個人:不是那種對領導阿諛奉承殷勤獻媚的人。
劉強翻看著《查處刑事案件登記簿》,從楊朝友到都司鎮派出所的2001年4月30日開始,他就在查處案件,整個2001年,他查處了59起案件;2002年劉強走馬上任,他已經查處了25起案件。
“也就是說,在原所長給自己忙活來一年半有期徒刑的時候,你查處了84起案件?”劉強問。
“是的。”楊朝友回答。
“是個辦案高手。那么,在咱們公安局,你覺得誰的辦案能力比你高?”劉強問。
“沒有能超過我的,不相上下的應該是任金瑞,他辦城里的案子有一套,不過辦農村的案子,不一定比我強。”楊朝友這樣說。
任金瑞!劉強記住了這個名字,告辭的時候,他拍拍楊朝友的肩膀:“好好干,公安工作還是很磨煉人的。”
楊朝友沒有做聲,心想:“在鄧州公安局,干得再好也是白扯,不拿錢沒人看到你的成績。”
劉強離開都司鎮,就返回市局召見任金瑞。
1988年從警的任金瑞如今是三級警督,他惴惴不安地走進劉強的辦公室。
“聽說城里的三六九等人,都在你的心里裝著呢,給我說說看。”劉強說。
“不知道局長要問哪一個?”任金瑞一時不明白劉局長的用意,就問道。
劉強的腦海里,已經有了對城中重點人物的輪廓印象,就隨便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任金瑞果然是一個專家,他就從該人的社會背景談起,說到這個人可能從事的犯罪類型,分析得極為準確。
劉強又換了一個人的名字。
還是難不住任金瑞。
從劉強的辦公室出來,任金瑞被搞得一頭霧水:“不咸不淡地扯了半天,新局長是什么意思?”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的總結是,“沒意思。”
兩個月的時間,劉強一直是跑基層派出所,約見各個方面的下屬。最后在2003年1月6日,形成了鄧公組(2003)2號文件,文件的標題是《關于任金瑞等61名同志任免職務的通知》。
文件中涉及兩個人的任命:任金瑞擔任刑警大隊的大隊長,楊朝友擔任都司鎮派出所所長。
直到這時候,任金瑞才清楚,那天劉強局長的談話,實際上是在考核自己!
而遠在都司鎮的楊朝友則百思不得其解:“一分錢的禮也沒有送,自己就當上所長了?”
在惟才是舉地組建中層干部隊伍的同時,劉強又開始了加強派出所基礎裝備建設的“強筋壯骨”工程,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公安裝備來了一個脫胎換骨的轉變。110出警車,由過去的1輛,增加到現在的31輛;同時,兩輪警用摩托車、警用自行車也同時配備齊全。
派出所的面貌徹底改觀了,備警室、留置室、圖書室、食堂、健身房、戶籍辦公大廳等場所的辟建,既改善了民警的辦公環境和生活條件,也提高了民警為人民服務的辦公效率。
劉強用人,還有自己的溫情舉措,這被一些人稱之為“暖心工程”。
溫暖他人之心,前提的條件是,自己本身的心是火熱的,而且熱能充足可以輻射熱量。2002年12月12日,鄧州降大雪了。劉強的目光,被風雪中站立的交警吸引了。他想,這樣惡劣的天氣里執勤,同志們需要什么呢?于是他走向交通崗,與執勤交警站在一起,并用腕上的手表計算著時間。
30分鐘,就這樣在下屬們的詫異中過去了,劉強得出了自己的結論:“我們的服裝,在這樣的天氣中,還是能夠起到御寒作用的,惟一不行的是鞋子,僅僅半個小時,就凍得腳趾麻木了。”于是他給辦公室的同志下達了指示,“為執外勤的民警配備棉靴。”
穿上了棉靴的交警,感慨地說:“領導的關懷如此細微,我們還有什么理由不盡職呢?”
羊年鼠案
2003年1月17日,61名中層干部的任命文件下達不久,鄧州市裴營鄉湯集村,就發生了一起蹊蹺的投毒殺人案。
案件最初的表象,是以四個人的集體中毒出現的。
當任金瑞一聲報告站到劉強面前的時候,劉強局長只說了一句:“一切就看你的能耐了!”
“交不上偵查報告,我交辭職報告!”任金瑞立下了口頭軍令狀。
任金瑞走進了湯集村,走進了案情。
刑警們先是提取中毒者使用過的茶缸、茶碗、小鋁茶壺、暖水壺等,經送南陽市公安局進行技術鑒定,發現提取的茶碗、茶缸和泡菊花茶使用的小鋁壺內均有大量的“毒鼠強”成分。
細心的任金瑞發現一個問題,現場的4位受害人共同使用的暖水壺并沒有“毒鼠強”成分,投毒殺人的可能性明顯存在。
可是,現場目擊者只有兩名初中學生,他們指認,自始至終沒有外人進入現場。
沒有投毒人,這豈不是咄咄怪事?撲朔迷離中,任金瑞提出受害者有可能是投毒者的偵破思路。
這聽起來不合常理,作案動機是什么?大家都在質問任金瑞。
主抓刑偵的副局長郝宏超贊同任金瑞的看法,他用“厭世自殺”四個字支持了任金瑞。
查找毒源是關鍵,現場找不到蛛絲馬跡,任金瑞就深入群眾走訪調查,結果了解到一個重要情況,中毒者之一湯仁偉是個心胸狹窄之人,在案發前,曾因家務問題流露過輕生的念頭。
擴展對湯仁偉的調查,找到了他可能輕生厭世的因由:一是1997年春節放鞭炮時將雙眼炸傷,有失明的危險;二是視力下降后,做事情沒有從前那樣利索了,妻子多次數落他,讓他產生了妻子變心的猜疑;三是他以前曾被招聘到城里一技術部門工作,有過人生的輝煌,如今在農村務農,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干,而不如自己的一些人卻發家致富了,嫉妒心理越來越嚴重,有過“我死也要拉你們做陪葬”的狂言。
湯仁偉被“請”到刑警大隊,坐在訊問室里的爐火前。任金瑞感到暖融融的熱,而湯仁偉卻不時地打寒戰,鼻子尖直冒汗。
湯仁偉的心理防線最后瓦解,他供述了投毒殺人的作案經過:原來早在2000年,他到城里治眼,醫生告訴他說他的視網膜已經脫落,本身心胸就狹窄的他轉身就走,他很失望地來到火車站準備出門遠行,可囊中空空如洗,即使出門打工,也需有一副好眼神,轉來轉去,瞻前顧后,結果撞到一個賣老鼠藥的老頭,便買了一包老鼠藥想自我了斷。
人是不那么容易自殺的,后來生活的順心,讓湯仁偉暫時放棄了自殺念頭,“毒鼠強”一放就是幾年。案發當時,酒桌上3個人無所顧忌的醉話,刺激了湯仁偉,讓他的自殺想法復蘇,并同時決定帶著這幾個酒友同赴黃泉。于是找出藏了多年的老鼠藥,倒進小鋁壺,釀制了這起近乎于無頭案的投毒大案。
當任金瑞把案件偵查報告交到局長辦公室的時候,劉強很是高興:“羊年破大案,我要請你喝羊肉湯。”
耕牛大案
鄧州是黃牛之鄉,養殖耕牛或者肉牛,是農民脫貧致富的重要出路之一。
但是,張洼村農民趙長富家的黃牛,卻馱著一個辛酸的故事。
鎮里面為了鼓勵農民養黃牛,用紅頭文件下發了一個政策,農戶養牛超過10頭,獎勵5000元。文件是王鎮長向村民們宣讀的。
想想養牛本身能掙錢,還有5000元的政府獎勵作為“外快”,趙長富和妻子趙玉鳳一合計,覺得值得一做,且不說養牛能掙多少錢,光是這筆獎金,就夠兩個孩子在外求學的一年花銷了!于是他們向信用社貸款,找親友借錢,購置了10頭黃牛。
黃牛入戶之后,趙長富就在降低成本上動腦筋,他發現,村外的魚塘邊,野草豐厚,是一個省錢的牧牛所在,而且那里還有可以當牛棚的陋室,以及可以棲身的守塘老屋。
“把塘邊的房屋借給我們用吧,這樣也可以給你看守魚塘。”趙長富同魚塘主商量著。
想想趙長富的要求對自己有益無害,魚塘主就爽快地答應了。
對于趙長富來說,10頭牛,如今已經成了他的命根子,兩個孩子的求學費用,全指望著它們。為了讓牛活在安全之中,趙長富養了4條看家護院的大狼狗,人也是枕著警醒入睡。
但是,賊人惦記上了他。
陳朋是都司鎮的無業游民,在游手好閑的閑蕩中,就與小楊營鄉的劣跡青年陳榮選相識了,并通過陳榮選,認識了彭朝陽和陳小飛,這兩個人,也都是好逸惡勞之徒。
整天無所事事,自然沒有收入。“這樣下去不中,咱們得想辦法撈點錢花。”4個人坐在廉價的小吃鋪里,喝著牛肉湯,吃著白面饃,開始商量經濟出路。
陳朋提出街頭搶錢。但另兩人提出搶牛,理由是:“咱們這里,是兩省交界,搶了牛既容易逃走,也容易脫手賣掉。”
從此,陳朋等人先后在高集鄉、林扒鎮、陶營鎮、孟樓等地作了幾起案,當搶來的黃牛順利地變成有購買力的鈔票時,他們興奮了,從此一發不可收,竟作案50余起,搶劫黃牛60余頭。為了表現自己的無所顧忌,這些人還在行搶之后在受害人家中留“詩”一首:“你養牛,我發財;你再養,我再來。”
趙長富購買了10頭牛之后,就上了這個搶牛團伙的黑名單。
入夜,這伙歹徒竄入了距城30多公里的都司鎮張洼村,來到了魚塘邊,打死了擔任牛警衛的4條狼狗,向牛棚摸去。
此刻,住屋里看守牛群的,有趙長富和妻子趙玉鳳,還有趙玉鳳的老父親、七十歲的趙老漢。
趙長富聽到了外邊的動靜,奇怪地問妻子:“怎么不見狗咬?”趙玉鳳睡眼惺松地說了一句:“大概是田里的老鼠亂跑。”說罷,就睡去了。
趙長富還是不放心,就起來出門查看。人剛剛走出屋門,就被陳朋幾個人用磚頭擊在頭部,打昏在地。
聽見外邊動靜大了,趙玉鳳一邊喊著丈夫的名字一邊往外走,腳剛邁出門,就被大撬棍給逼了回來:“進屋去,出聲就捅死你!”
趙玉鳳的老父親掙扎著要站起來,歹徒一聲斷喝,就讓他渾身篩糠,斷線的風箏一般,倒向了床頭。
歹徒搶走趙長富的手機,牽著10頭牛揚長而去。
在楊朝友詢問完案情的時候,劉強局長已經趕來了。按說這樣的案件,不必他親自出馬,但是劉強有自己的想法,他要借著這個案件,搞一場打擊盜搶黃牛的專項斗爭。
“情況你熟悉。你說該怎么辦?”劉強這樣對楊朝友說。
楊朝友根據自己對周邊地形的熟悉,提出了四橋把守的堵截方案。
百人百車在曠野上布開了強大的陣勢。
盜牛賊做夢也沒有想到,警察會來得這么快,后半夜,他們放走搶來的黃牛,逃之夭夭。
天亮了,黃牛找回來了,楊朝友牽著牛韁繩,把牛送到趙玉鳳手里,并來到醫院,寬慰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趙長富:“牛找回來了。”
趙長富不相信:“別哄我了。”
直到妻子證實牛真的找回來了,他才驚異地張大了嘴:“這,怎么可能……”
找回了牛,不算完事,劉強指示:“一定要把這伙盜牛歹徒抓到。”
牢記著局長的指示,楊朝友開始在重點人口中查找線索,最后懷疑到了陳朋,這個人沒有職業,卻總有來歷不明的收入,而且總是在夜間出門做事。
忙活了一夜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陳朋覺得趙長富家的這趟活做得有點虧,就計劃新的作案,想把損失補回來。
這一天晚上,他開著裝有作案工具的車出發了,剛剛上了公路,就被楊朝友等民警給攔截住了。
此后,黃牛劫匪紛紛落網。
打掉黑幫
有一段日子,鄧州街頭飛賊橫行,一名叫劉佩的中學生遭遇歹徒,被搶走70元現金;市移動電信公司職工王平遭遇飛賊,挎包被搶;市委的幾名干部的挎包也被搶過;影響極壞。
搶了大款1000元,不如搶了大官1分錢,這就是老百姓的心理,所以當幾名干部遭搶之后,社會輿論就對公安局有了極為不利的非議:“治安環境如此壞,劉強在干什么,他不是公安精英嗎?”
面對這種責難,劉強不為所動,他對鄧州市的治安形勢,有自己的估價:總體在好轉,街頭招搖的只是“小蝦米”,“大螃蟹”還在深水層作惡,這才是鄧州市社會治安的大毒瘤大隱患。他就是在研究如何割除這幾個大毒瘤,打掉這幾只“大螃蟹”。
鄧州市有3個團伙組織,分別是韓業奎團伙、李云安團伙、王玉孟團伙。他們各踞一方,壟斷著當地的經濟,左右著當地的政治,當地百姓一致公認他們是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
韓業奎今年30歲,家住城東,城鎮戶口,無職業,混跡于社會,因肯為朋友出頭打架,籠絡了一批
人在自己身邊。他最初是東市場的魚販子,后來欺行霸市,生意做大了,聚攏在身邊的小兄弟越來越多,就覺得自己應該成立一個幫會,讓魚批發市場的業戶們養活自己。于是就在2001年把20多個劣跡青年組織起來,統一安排生活,集中安排住宿,配備統一的刀具,走上了武力斂財的黑幫道路。他們的斂財方法分為兩個步驟:一是控制蔬菜批發市場,凡是進入市場做生意的業戶,需向他們交納400元的“加入費”,才可以從事經營,以后按月交納200元的“保護費”,才可以保證生意和生活平安無事;二是控制魚類販運,凡是想進行魚類運輸的業戶,需要每車次交納500元的“安全費”,才能確保運途平安,否則,他就要派人中途打劫運魚車。
第二個黑惡勢力團伙是李云安建起來的。李云安是泥瓦匠出身,外號豹子,主要活動在建筑市場。2001年他糾集18人,建立了控制沙石原料供應、武力討債的暴力團伙。
第三個黑惡勢力團伙是一個名叫王玉孟的農民建立起來的。王玉孟最初是一個打架斗毆的小混混,1999年到城里闖蕩,因為涉及別人的命案被批捕緝拿,逃亡在外不回家,后來糾集骨干成員12人成立黑幫,才在鄉村露面,主要活動在東南幾個鄉鎮。
分析了好一段日子,劉強終于按照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的主要特征和量化標準,對這3個團伙進行了準確認定,確認他們是3個符合黑社會性質犯罪特點的涉黑團伙。
劉強終于下了決心,他覺得,把這3個團伙打掉,鄧州市的社會治安就會徹底改觀;同時,這3個團伙尚處在黑色羽翼沒有豐滿的雛形階段,及早打掉,對他們也是一種被動的挽救,否則聽任他們發展下去,將來東窗事發,可就是要有許多人按罪當誅的。
對于已經被從素質到裝備全面武裝起來的鄧州民警來說,實施一個打黑行動,不再像過去那樣疲軟乏力。劉強一聲令下,一個強有力的打黑陣營頃刻形成。全市行動,統一緝拿,3個黑幫的數十名骨干分子立刻落入了法網。
美中不足的是,韓業奎正在外地辦事,他的一個同伙在落網前,用電話向老大報了警。韓業奎逃到了湖北。
“一定要抓住他。”劉強下了決心。
兩個月后,韓業奎悄悄返回鄧州,替朋友處理一起車禍。
聽到這一消息,劉強極為興奮,他親自布置抓捕行動。經過詳細研究,最后把抓捕地點劃定在城南刁河大橋上。這里容易形成前后堵截的最佳格局。備用的方案也同時擬定:第二組在韓業奎家,第三組在韓業奎朋友家。
深夜,韓業奎真的從湖北十堰趕回來,當他的車行駛到刁河大橋中央時,刑警們出擊了,鄧州市的打黑行動,以韓業奎的最后落網,宣告勝利結束。
假警真案
在鄧州,人們最留意的,還是劉強上任后偵破的假警察案件。
2003年11月24日晚6時55分,河南省新野縣上港鄉小五村衛生所張某等人正在吃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張某以為有緊急病人,忙放下飯碗打開了房門。然而,她萬沒想到的是,房門剛拉開,3名身著新式警服的持刀歹徒突然闖了進來。這伙歹徒將張某等人威逼在一個角落里,然后翻箱倒柜將1.8萬余元現金及一部手機搶走,隨后便騎著摩托車沿鄧(鄧州市)新(新野縣)公路向鄧州方向逃竄……12月7日晚8時左右,天津市薊縣個體商戶柴某與司機馬某駕駛著一輛黑色桑塔納2000型轎車,沿207國道前往西安購買樹苗。當車行至鄧州市的鎮平縣曲屯界碑處,一輛銀白色松花江牌面包車突然從車后超出,將他們攔住。車上下來3人,他們著新式警服,手持手槍、手銬、匕首等,以查車為名,將柴、馬所帶的1.9萬元現金及桑塔納轎車搶走……
短短的20多天里,歹徒竟公然身著假警服,手持警械,在豫西南的主干線公路上連連作案,其瘋狂程度令人震驚。
河南省公安廳將此案列為督破大案,要求南陽市公安局限期破案。南陽市公安局于12月17日下午,專門召集鄧州市、鎮平縣、新野縣的公安局長,研究討論分析案情。
鄧州市公安局長劉強率先立下軍令狀:“讓作案分子插翅也難逃出鄧州!”
18日晚8時52分,在豫鄂邊陲的孟樓卡點,民警們正冒著雨雪,警惕地盤查著每一輛從鄧州開往湖北的車輛,一輛車號為豫R99×××6的黑色桑塔納2000型轎車從鄧州市區方向疾駛而來并闖卡而過。
在場的刑警們來不及多想,立即駕車追趕。奔逃中該車在孟樓鎮白樓村附近跌入路邊的溝內。車上兩人從車里爬出來,分頭向南、北方向逃竄。
經檢查核對,該轎車正是“12·7”案件被搶的那輛黑色桑塔納轎車。看來,車上的歹徒極有可能就是主干線公路上連連作案的不法之徒。
19日凌晨2時許,作戰民警在摸排中得知,18日晚7時左右,段建偉、王克兩人曾駕車在市區內將一玻璃店砸毀后,向市區西南方向逃竄。從時間上看,該車到達孟樓卡點的時間與在城區打砸玻璃店的時間相差1個多小時,而從市區到孟樓就是40分鐘左右的路程;從車內所遺留物品上看,車內2人極有可能就是段建偉和王克。
作戰民警在劉強的帶領下,冒著雨雪,連夜對段、王二人的住處進行了詳細搜查,搜出匕首、新式警服、照片等物,經與南陽市刑警支隊聯系,得知所搜之物曾在“12·7”案中出現過,且段、王2人符合作案人特征。
至此,已基本證實段、王2人為系列搶劫案重點作案嫌疑人。在認定重大犯罪嫌疑人后,劉強迅速組織得力人員進行全力偵破。21日中午12時左右,通過排查走訪和分析確認,段建偉正在鄧州市桑莊鎮桑莊街活動。
為了不貽誤戰機,剛剛放下飯碗的劉強立即帶領專案小組,直赴桑莊街,并迅速展開排查走訪工作。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劉強認真細致地篩選著從各路不斷匯總過來的消息。晚8時左右,排查人員反饋過來信息稱,20日上午,段建偉曾與桑莊鎮一名外號叫“老黑連”的個體磚瓦廠老板有過聯系,段建偉很有可能就藏在“老黑連”的家里。
這是一個典型的農家小院,院墻并不高。為了防止段建偉翻墻逃跑,作戰民警兵分兩路,一路將整個院子團團包圍,另一路則悄悄翻過院墻。一切準備停當,隨著一聲令下,房門被民警一腳踢開,正讓情婦為其包扎傷口的段建偉還未回過神來,民警們已將他按倒在地。
抓到段建偉后,專案小組立即對其進行了突擊訊問。據段建偉交待,18日下午7點多鐘,段建偉與王克等人將與其有過節的張某所開的玻璃店砸毀后,驅車沿鄧(鄧州市)孟(孟樓鎮)公路向湖北逃竄,沒想到在孟樓鎮遭到了攔截。
據段建偉稱,他們搶劫時所持手槍為仿真槍,其假警服、警械均是從外地一不法商販手中購買。
案件偵破后,公安部田期玉副部長及河南省公安廳分別發來賀電。
白骨疑案
2003年“三夏”抗旱澆麥時,裴營鄉一水井內發現一具白骨,經檢驗,白骨系10歲左右的女性尸骨,死前系投井沉尸,死亡時間為3個月前。一時間,這樁白骨疑案,像地震一樣打破了村莊院落的寧靜。
面對雜亂無章的現場,劉強很沉著地把警力分成若干小組。很快查明死者叫鄭麗,現年8歲,系西鄭村人,失蹤時間為2003年3月5號。
針對案情,劉強巧妙地把西鄭村44戶人家實施“三定”:即定人員、定位置、定去向。凡是3月5日外出和進村入戶的親戚朋友,均像查“非典”一樣,逐個監測。期間,一位老者反映說死者到過村里的茶館,有一袋煙的工夫就不見了。
經查,案發當天,共有23人在茶館喝茶打牌,劉強按“一袋煙”的工夫,對茶館人員再次實施了“三定”,結果,23人都是這里的常客。其中,死者的父親鄭乾虎更是一屁股坐到天昏地暗才走人。
看看手機顯示屏,時間已是凌晨5點40分了,悶熱的天氣稍微有些回涼,劉強和宋立廣教導員徑直走進鄭定中的茶館。
鄭定中此時正收拾著農具,準備下地干活,見兩位公安過來,熱情地說:“你們真辛苦,喝碗清茶去去火氣。”
劉強和宋教導員像普通“茶客”一樣,一邊喝茶,一邊詢問死者的情況。
“你們是說他女兒死的那天下午吧,小麗來過,我怕她在茶館哭鬧,沒有讓她進門,她就回去了。”
“回去了,都經過誰家?”劉強和宋教導員都會意地點點頭。
“可能、可能海娃知道,也許常娃、斗娃……”
海娃,學名鄭乾海,現年61歲,死者失蹤時,他正在茶館喝茶,午飯后,被他的“憨女人”強拉硬逼著回家修理屋里的破桌子、爛椅子。一下午女人在看著,不讓他出門,一直忙到熄燈。
常娃,學名鄭乾常,男,44歲,老婆長年打工在外地,為了不讓他在茶館打牌,特地買來一臺VCD,閑了就在家看VCD。經查,3月5日,常娃也在茶館喝茶看打牌,5點多鐘就走了。自公安局偵查員進村破案的當天,他還多次到現場打探破案情況,當晚就拔腿跑了。
6月18日夜,訊問室里,已疲倦不堪的劉強仍堅守崗位。隨著警笛聲,鄭乾斗、鄭乾常被送進了鄧州市看守所訊問室。面對一臉正氣的公安民警,鄭乾常腿都嚇軟了,他供述說:“二月初三那天下午,我到茶館喝茶,當時小麗的父親也在場,我一直在喝茶看打牌,到5點多鐘,我覺得沒意思,就回家看了一盤黃色錄像。后來,我聽說當天下午小麗到過茶館后失蹤,總覺得不妙,想到公安局來查,肯定要查到我頭上,別的我不怕,就怕查到我在看黃色錄像片,所以,我就躲起來,打探公安局破案的情況,沒想到這么快,你們就查到我頭上來了……”
夜靜得出奇,訊問室的燈光明亮。擔任主審的劉強把目光盯在鄭乾斗臉上。
“鄭乾斗,這兒是看守所,你知道叫你到這里干什么嗎?”劉強突然改變了訊問策略,向鄭發起了猛攻。
“我餓,有……有吃的嗎?”天生患有結巴病的鄭乾斗的舌頭顯得更短,連“吃”都說不好了。
“快餐面……”劉強和宋立廣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轉瞬,一碗熱騰騰的快餐面端到鄭乾斗面前。鄭乾斗的汗珠幾乎全被憋出來了。面對劉強凌利的目光,鄭乾斗的心理防線全部垮了,他憋著一股氣,供出了作案的全過程:
2003年3月5日下午,他見死者鄭麗路過自家門口去茶館找他爹,沒多久又見鄭麗轉出來,頓生歹念,于是把鄭麗叫到家里欲行不軌。鄭麗呼叫不從,鄭乾斗怕被人察覺,便用手捂住鄭麗的嘴,鄭麗很快窒息而死,然后鄭乾斗將鄭麗的尸體拖進自家的草屋里用草蓋住。當晚夜深人靜時,他把尸體抱到村口機井邊,用草拌和泥塊塞滿尸體的衣服,將尸體沉入井底。
劉強三天三夜沒合眼,偵破了這起白骨疑案。不過,最讓人稱奇的,還是他辦理的追逃案件。
捅落“飛賊”
許多犯罪嫌疑人,盡管身負案件在逃,但總是依仗著自己有一些不比警察遜色的本事,想與警察叫板。26歲的犯罪嫌疑人王明生,就是這樣一個膽大妄為的惡徒。
王明生有一身可以飛檐走壁的輕功,身手極為敏捷。因此,他就成為街頭搶劫他人錢包的飛賊。不過他不在鄧州市作案,而是在大上海作案。最為可恨的是,一次在上海街頭搶劫一婦女錢包時,他竟然兇殘地把被搶人從立交橋上推下去,造成被搶婦女墜橋死亡。上海警方全力緝拿他,可是都讓他逃脫了。
2004年春節前夕,劉強得到報告,還沒有結婚成家的王明生要回家過春節,并同時與女友結婚。
“讓你有來無回!”劉強下定了決心。
在萬家燈火慶佳節的除夕夜,劉強布置了一次重大的抓捕行動,數十輛警用車輛在王明生的必經之路上依次排開,上百名民警在設伏,只等王明生的到來。
但是一路走來的王明生十分狡猾,當他發現一路上白色的車輛多起來之后,就懷疑那是公安局的警用車輛,于是乘隙逃之夭夭。
但是劉強并不死心,他分析,這個特殊的時間,王明生不可能逃回上海,也不可能逃往他地,最大的可能就是暗暗地潛回自己的家。
王明生是都司鎮姚李村王莊組人。于是劉強立刻給都司鎮派出所所長楊朝友打電話下命令:“王明生可能逃回家,你給我盯住了,發現他的蹤影,一要立刻報告我,二不能讓他跑了。”
楊朝友接到命令,立刻對王明生家進行了秘密偵查,果然在正月初三,發現了王明生的蹤跡。
劉強的判斷沒有錯,從公路上逃離之后,王明生只是在鄧州市境內的朋友家躲藏,初三早晨他就回家來了。他覺得,公安不可能想到自己趕回家,他打算初五和女友偷偷結婚,然后初八離開家回上海繼續作案。當然他也考慮到了萬一,真要被公安發現,憑自己這身本事,逃命還是輕而易舉的!
楊朝友發現王明生后,一邊飛報劉強局長,一邊落實抓捕行動。
劉強立刻帶人把姚李村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明生住在二樓,警覺的他睡覺也不脫衣服。當楊朝友順著梯子爬到二樓時,他就發覺了,從窗戶躥出,在房頂上奔跑著,試圖逃離村子。當他發覺已經被層層包圍,難以脫身時,就在房頂與警察玩起了捉迷藏。
劉強與楊朝友碰了頭,兩個人開始查找王明生。
在房頂行走,也會留下蹤跡的,伴隨著黑影一閃,楊朝友興奮地告訴劉強局長:“那個胡同兩側全是樓房,對王明生最為不利。”于是兩個人開始查找,但是找了一遍沒有找到。
“奇怪,難道他會土遁不成?”劉強自言自語地說。
“極有可能是玩空中飛人。”楊朝友這樣說著,就開始在樓房的雨搭之間留意查找。果然,在兩座鄰近的樓房之間,王明生頭枕著一個雨搭,腳搪著另一個雨搭,搞著空中藏身。劉強找來一根粗粗的木棍,照著王明生的肚子就是使勁一捅,王明生一聲嗥叫摔在地上,楊朝友就勢撲過去,幾個動作就把王明生制服了。
被戴上手銬的王明生沒有了飛檐走壁的威風,被押進了警車。
劉強感到欣慰,鄧州市,三省交界,過去是作案分子逃避法律懲罰的避風港,而今讓作案分子難有藏身之地,這是最值得鄧州市公安民警驕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