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28歲,婚后的七年之癢。
她遇到了他,一個和丈夫完全不一樣的男人。丈夫寡言,男人風(fēng)趣;丈夫單薄,男人英挺;最主要的,丈夫呆板單調(diào),男人浪漫熱烈。
這場邂逅不同于任何世俗的“外遇”,這之前的許多年,男人女人都在婚姻中恪守規(guī)矩的生活,直到他們相遇。起初也是拼命地抵擋、躲閃,各自格外地小心翼翼。男人給自己放了長假,以為長假回來,夢就醒來,生活依舊。但結(jié)果是:女人在下班的路上,騎著自行車,被同樣騎著自行車的男人“霸道”地別到路邊,別到郊外的小河邊,男人扶著自行車的手,突然伸過來,緊緊握住女人扶著自行車的雙手。
女人永遠(yuǎn)記得,黃昏的小河邊,男人的手,越過并排的兩個自行車時,伴著全身的顫栗。男人的顫栗,讓女人瞬間淚凝于睫。
女人開始覺得:一樁21歲時成就的婚姻的確不太適合自己;而男人老婆則是他的老母親首先看中的,他的寡母,第一次看見他老婆時,說這女孩不錯,他說那就讓她給您當(dāng)兒媳婦吧。于是他成家,有了兒子。
男人女人都不是游戲的人,于是計劃著如何結(jié)束過去而開始他們的未來。
這時,女人參加了一個出國觀光考察團(tuán)。她想好了,一回來,就對丈夫說明白,她不想繼續(xù)過這種分裂的生活。
在考察團(tuán)里,女人莫名其妙地受到一個陌生男人冷冷的敵意。從見面的第一天開始,那個陌生男人的仇恨就令她分外心驚。因為找不到任何與他結(jié)仇的因由,這種敵視所帶來的傷害就格外沉重。最后,女人無心觀光,只想早早結(jié)束這種苦惱的行程。
終于回到廣州,只等吃過晚飯,大家就可以自己上路,回到各自的城市。
席間,她原不是和那個陌生男人同桌,有人勸酒,女人婉拒。推讓間,那個病態(tài)的男人,隔著兩個飯桌,破口大罵過來:“滾!”
從小到大,女人沒碰到過這樣粗鄙無禮的舉動,呆在那兒,動彈不得,還是女友連推帶擁地把她弄回房間。
等到意識又回到身上,女人慢慢來到走廊的磁卡電話前,當(dāng)丈夫的聲音破空而來時,她失聲痛哭。
回來后,女人和男人約在酒吧見面。酒吧里充滿怪異的氣氛,女人顯得心事重重。女人講述如何被那個陌生人欺負(fù),而領(lǐng)隊如何視而不見。領(lǐng)隊和那個欺負(fù)她的男人,都是男人的哥兒們。說完,女人的雙眼,直視著男人的臉。
男人表情遲疑,未置可否,最后竟搖頭。
女人突然想起男人曾給她講過的一件事。他們一家三口從外面回來,他已走進(jìn)小區(qū)的大門,老婆在外面買水果。突然,他聽見賣水果的男人正在罵他老婆,而老婆氣結(jié)哽咽地叫他。他一時情急,放下兒子,來不及從大門跑出去,兩米高的圍墻,他竟一躍而上,斷喝一聲,賣水果的男人嚇呆了!
是一種深切的心疼心痛,給了他奇跡般的力量,飛越了常人難以逾越的高度。從此,這個男人縱身飛躍的背影,給予她的意義勝過情人間浪漫的千言萬語。而現(xiàn)在,面對她的委屈,他遲疑的表情推翻了她對以前兩人相遇的所有暗自期許,他的心疼已無法給她。
女人的丈夫,平日那樣沉默冷靜的一個人,那樣謹(jǐn)慎的一個人,那樣忍讓甚至軟弱的一個人,聽到老婆電話里委屈的聲音,突然咆哮起來:“把領(lǐng)隊的電話給我!把那個王八蛋住的房間號給我!你馬上回來,把火車票退了,馬上飛回來,不跟下流坯在一起!”丈夫憤怒的情緒,滿滿的都是對她的心疼。
女人從酒吧逃出,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場。
這樣一個意外,牽引出兩個男人的兩種態(tài)度,也讓她及時放棄了虛幻的憧憬,握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總是平凡單調(diào)的日子,迷惑了女人脆弱的情感:以為短暫的迷戀或喜歡,就是永恒的愛的歸宿。但是,如何能擁著華麗的虛空過這真實的人生呢?其實心疼才是惟一的度量,日月擅遞,一飯一衣,全靠了那種心疼,提攜著由春陽行至暮日。雖然它常常表現(xiàn)得那樣平淡,平淡得令人生了嫌棄。
總以為自己被別人在深切地喜歡著、熱愛著,但是,問問心:會不會為她(他)而疼?
五年后。
北方的一個大城市里,女人和丈夫過著平淡的居家日子,丈夫依然沉默少語,永遠(yuǎn)沒有生日的鮮花和情人節(jié)的燭光,但女人習(xí)以為常:天長地久的情感,浪漫只是偶爾的客串,主角是日復(fù)一日的踏實歲月。
所幸還有書。有一天,女人讀到下面這兩段話:
“愛一個人,就是心疼一個人。一見鐘情,只是迷戀,并不心疼,這樣的愛還只停留在感官上,沒有深入到心窩里,往往不能持久。
“愛就是心疼。可以喜歡許多人,但真正心疼的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