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紅杏枝頭春意鬧的季節。雨水、陽光和孩子們的柳笛聲聲,生動了整個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江南。沿一條有嫩草野花出沒的小徑,在傍晚時分,請你卸去滿肩的勞作,回到殷實而溫暖的村莊。
深夜,傍山而臥的村莊,靜得可以聽見花開的聲音,解凍的稻田在十丈之外,蛙聲一片又一片,彼伏此起。被頑皮的風隨手帶出很遠很遠。
此刻,你的心靈是一座小小的花園,供勞累了一天的自己散步和棲息。你在西窗之下遇見悄然蒞臨村莊的月光——宛如夢中著一襲白衣的女子,衣袂飄飄,長袖挽風。她光潔而美麗的額角,有收藏千年、盛開千年的心事緩緩滑落。
黎明時分,一群雨,從村莊匆匆路過。透明的足,輕輕踩著瓦片、鋪著青石板的小巷、燕子的翅膀,和萬千花朵的芳香甜美的薄唇。雨水要趕著去的地方,是一千一萬個春意盎然的村莊。
把自己交出來
把自己交出來,交還給這眼前的黃昏。就像很多年前,古道上騎瘦馬的那個填詞的人,把自己交給了懷里那首小令。晶瑩剔透的廿八個字,盛下了一個朝代的小橋流水人家,夕陽西下,他一路滴著孤獨的背影,很多年后的今天,在我的眼里溫暖如春。
把自已交出來,交還給這薄如蟬翼的夜。墻角的蟋蟀一不小心碰響了懷里的豎琴,滿屋子月光驚慌失措,我懷念那個從詩行里倒酒喝的人,醉后——錯把床前明月光疑作滿地的白霜。如今,那些散發著酒香的詩行,被我終生奉作故鄉。
把自己交出來,交還給夜半被風雪淹沒了的故鄉。老家的柴門一定虛掩著,桑樹、草垛和母親留下的腳印,無法把自己藏得很深。朝西的房間里,燈光照亮熟悉的咳嗽和身影。蒼山漸行漸遠,柴門忽聞犬吠:你可是那位風雪夜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