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小家庭剛剛組建起來時,就只有我和妻兩人。這不是廢話嗎?
我們最初的家非常簡單,八、九平米的一間土平房,主要家當(dāng)是一張雙人床,一對木箱子,一張兩斗桌,兩把靠背椅,最高檔的則是那臺九十幾元的紅燈牌電子管收音機(jī)。墻上掛的是本人畫的一幅水粉畫,畫面上一艘輪船航行在蔚藍(lán)色的大海上。這情景寓著我們的小家庭如同那艘輪船似的,開始了它乘風(fēng)破浪、一往無前的遠(yuǎn)航,它載著我們一家人開始奏響了人生浪漫悠揚(yáng)的曲子。
那時候的人真有意思。結(jié)婚前我找人把新房的門窗用油漆刷了一遍,竟被個別領(lǐng)導(dǎo)“關(guān)愛”地批評為資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結(jié)婚時,單位里送給我們的禮物是一套《馬恩列斯選集》,朋友們送的是洗臉盆、香皂盒之類,我送給妻的是一個軍用掛包。
我家祖祖輩輩在農(nóng)村,妻家是上世紀(jì)六十年代下放到農(nóng)村的。我們考慮到雙方家境都不好,結(jié)婚時就基本上沒要家里什么東西。可以說,我們的小家庭真正是從一窮二白開始的。
一位偉人說過:一張白紙可以畫最新最美的畫。正是如此,這張白紙上就由我和妻來盡情描繪我們的新生活了。
妻心靈手巧,聰慧干練,把我們的小家庭收拾得溫馨舒適,整潔美觀。我們結(jié)婚那么久了,但人們一到我們家,還夸贊像新房一樣。
那時候,我們一日三餐確實是粗茶淡飯。早餐一個饅頭一杯開水,午餐和晚餐差不多面食為主。大米和魚、肉類很少,炒菜也不外乎土豆、蘿卜、大頭菜之類。特別是漫長的冬季里,酸菜成了我們不可缺少的下飯菜。生活雖然簡單清貧,但我們內(nèi)心卻覺得幸福、甜蜜。
女兒臨出世前,我們沾她的光,搬到了一間半隔局的十二、三平米的土平房。之后,在戰(zhàn)友的幫助下,四處尋找舊磚破木,搭了一間七、八平米的廚房兼我的書房。
女兒的出世為我們的小家庭增添了歡樂,帶來了希望。我和妻為她起名燕子,出于親昵,起的名字倒是很少叫,更多的是叫她燕燕、燕娃、燕兒。不用說,女兒的出世,為我們的小家庭帶來了另一個春天,使我們簡陋的家庭充滿了陽光。
女兒長到六、七個月時,那在床上爬的樣子十分可愛,我給她拍了幾張照片。出于一種新奇的念頭,我拿女兒的照片與妻小時候的照片對比,呀,竟是那么像,那腦袋,那臉蛋,那一雙有神的眼睛,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哪!
女兒一兩歲時,越發(fā)長得白白胖胖的,人見人愛,電影隊的幾個戰(zhàn)士爭著抱她玩。鄰居們也喜歡得不得了,常領(lǐng)去玩,有時還管了飯。
因我和妻都忙于上班,且妻的單位離家?guī)资锿猓瑤Ш⒆泳统闪藛栴},只好在女兒兩歲三個月時就送進(jìn)了幼兒園。女兒的聰明伶俐,使我們瞞著幼兒園老師說她已三歲了。不然人家不收。
妻向來愛美,不但把自己收拾得落落大方,而且總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她織的
小毛衣、毛背心,女兒穿在身上既合身又好看。
女兒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以至參加工作、組成自己的小家庭,基本上沒讓我和妻太操心。當(dāng)然了,女兒也有淘氣的時候,她從不好好吃飯,老是讓妻哄著吃。一次是我們搬入新樓房不久,她把米飯沒吃完,偷偷地倒在了自己的床底下。另一次,是在她上小學(xué)二、三年級時,下午放學(xué)沒按時回家,因妻在外地讀大學(xué),我心里特別焦急,待女兒回來后,我就用一根小竹棍嚇唬了一頓。
女兒愛好文學(xué),從上高一便開始發(fā)表文章。前些天,我將她的部分散文復(fù)印、裝訂成冊,并以其中一篇《青春的腳步》起了書名寄給了她。希望她永遠(yuǎn)保持青春的活力,不斷邁出強(qiáng)健的步伐。
我們的家,常常是歡聲笑語,有時還彼此直呼其名,沒大沒小的樣子。有位名人寫過一篇文章,題為《多年父子成朋友》,我不敢與名人相比,但我和女兒也可以說是多年父女成朋友。我倆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總有探討不完的問題。妻生性活潑,總愛逗女兒玩。一次我給女兒洗了一個紅紅的圓圓的小小的水蘿卜,她見了說:“燕兒,把蘿卜給我,讓我看一下。”女兒很順從地把蘿卜遞到妻手上,沒想她立即塞進(jìn)了自己口中,女兒“哇”地一下哭了起來。妻還常跟女兒嬉戲打鬧,如今女兒出嫁了,倆人見了面依然和過去一樣,拍拍打打地折騰。
多少年來,由于我工作的地方一直離家很近,因而常常是下班準(zhǔn)備好了飯,先是等待妻一人,后來是等待妻和女兒兩人,再后來女兒上大學(xué)走了,又是等待妻一人。住平房時,我跨出家門朝她倆來的方向張望,住了樓房時,我則站在陽臺上俯視著尋找她倆的身影。等待親人的過程讓人著急,也讓人體味到幸福。
妻和女兒真誠善良,富有同情心。女兒讀高三時,一位同學(xué)遇到困難,她跟我和妻商量可否讓那位同學(xué)住在我們家。妻聽罷女兒介紹了那位同學(xué)的實情后,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那一學(xué)期,妻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操心那位同學(xué)的吃住,連衣服也給洗了。當(dāng)時我們家沒有洗衣機(jī),四個人衣服的洗滌全靠妻那雙手。還有一件事,女兒的一個同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考研時向我們家借錢,妻靈二話沒說借給了1000元。那位同學(xué)讀研畢業(yè)參加工作后,忘記了還錢之事,妻和女兒也沒計較。妻在單位里工作帶頭干,對下屬關(guān)愛有加。
現(xiàn)在女兒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工作和事業(yè),離我和妻子千里之外,我們的家又成了我和妻兩個人。有人曾問我:“女兒不在身邊,你們兩口大眼瞪小眼,不著急嗎?”我說:“不著急,習(xí)慣了”平常上班時,我和妻分別在各自的單位忙乎。下了班或周末休息日,我和妻朋友不少,常有飯局或別的活動。但我更愿意獨自一人靜靜地待在家里看書、看電視,或潑墨揮毫爬爬格子。我和妻日子過得很開心自在,一點也不感到寂寞和孤獨。有人說我妻子越來越年輕、越來越漂亮,說我是老玩童、陽光少年。我和妻的生活準(zhǔn)則是:寬容他人,善待自己,快樂地工作,快樂地生活。
我們的家就是這樣,由起初的二人世界變成三人世界,現(xiàn)在又變成二人世界,因而我說是“二三二變奏曲”。我堅信,這支曲子一定會更加浪漫更加悠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