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非的詩

買單

這沓鈔票剛才

還在我西裝的內袋里

貼近心臟

飽滿充實

現在它們在我手心

不安地跳動

再過片刻

它們會被另一只手

拿走

我突然變得焦慮

后悔吃下的

王八 鮑魚

各式葷菜和各式素菜

幾樣成都小吃

我真想借一把菜刀

把肚子豁開

取出

還給他們

然后輕輕松松

拍屁股走人

服務員覺得我這人

挺幽默

我付帳時誤將

“給，鈔票”

說成“給，萊刀”

只有我自個兒心知

這不是幽默

想起來真是臉上冒汗

過去

在一首憤世疾俗的詩中

我寫下過“用鈔票擦屁股

那樣的假話

一天中最好的時光屬于狗

晚飯后帶小白出去散步

已有很多狗主和狗

在那里了

這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光

夕陽西斜

歸鳥從頭頂掠過

狗們已相當諗熟

彼此打著招呼

在人類建造的場所

完全不顧人類文明所禁止的

情侶見面擁抱

本在情理之中

可有的已急不可耐

公開做愛

在電線桿下

在花壇的墻角

在只屬于蝴蝶的草坪上

隨地大小使

愛尿幾泡就幾泡

這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光

但不屬于我

它是狗的

這一點在我尿急時

進一步印證

我嘴唇發紫

雙腿緊夾

“廁所啊，你在哪里”

而一位女士

此時更能體會作為人類

宿命的無奈

順著她裸露的小腿

已有水珠滾落

像誰的眼淚

8月6日

8月6日這天

我打了十余次手機

除接通一次

得到的其他答復全是

電腦小姐統一的聲音

“你好，你拔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 為什么關機

他們都在干些

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令我浮想聯翩

令我感到生活平庸的水面下

暗流涌動

深不可測

對生活的重新認識

使我一整天都愉快充實

以至在當晚上臨睡前

關于那個唯一接通的電話

對方是誰

說了些什么

我居然想不起來了

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路過電影院

幾個少年坐在臺階上

打著口哨

我知道

口哨指向的不是我

是走在我前面的一位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的那種

突然就憶起

我的青春年少時

那些同樣的經歷

似遠又近

口哨就在嘴角

但已無吹出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