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拉有很多習慣。比如她上網肯定會做兩件事:聽光良的《第一次》和蔡琴的《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然后看看自己的郵件。通常她的郵箱里沒有專門發給她的郵件,但是她還是看。我知道是因為曾經有一個人專門給她發郵件,而現在不了。她是想重溫當年的感覺呢,還是想有一天發現奇跡?她從來不對外人講。但是她怎么能瞞過我呢。
諾拉不喜歡唱歌。但是她這個人有一點古怪。她自己一個人唱歌時,唱的很用情,很好聽,但是一到了人前,她就不好好唱了,要么改詞,要么換調,嘻嘻哈哈,跟玩似的。我知道她會唱。可她就是不好好唱。有一天,那是很久以前了,她打電話給一個朋友,然后在電話里唱起來。她很認真我知道,因為電話那一邊的人不是一個一般的人。唱完后,馬上有同室的妹妹就會戴上耳機。姐你不要再唱了,不好聽啊。以后,只要她一唱歌,那個妹妹就會戴上耳機。諾拉表現的不以為然。可是有一次她還問我——她只有問我,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呢。我說可能是你平時給人造成一種假象,而這種假象又太深刻了。她說,對。而且這種假象已經發展20多年了。沒辦法,我所到一處,這種假象就跟著我到一處。她拍拍我,是不是這么回事?是的,我笑笑,習慣了。
諾拉喜歡寫字。她自己稱之為創作。但是我一直不認為她的作品是創作來的——在我看,應該叫紀實。這一定又是她的小把戲。如果有人看她的文章,她總是附上一句:我編的,別當真啊。其實都是真事,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她瞞誰也瞞不過我。她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輕易不讓人進去也不讓自己出來。因為在她的世界里一直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記憶,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非常想在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開始重新生活。可是她喜歡寫字。她沒有時間用那個思維給別人編故事,于是她記錄自己。她寫她的理想,她的欲望,她對這個世界的感激,她怎樣受委屈又怎樣和冒犯她的人吵架,還有她自身偏激、無常的性格。就像她寫她的好朋友,她不說他們是如何善良友好,也不說他們有什么與眾不同,她只寫自己和他們之間的事,因為這些事與她有關,她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所以我說她,你永遠也別想當作家,整天呆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出不來。她不吱聲。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讓自己的愛好成為習慣,也不錯。如果連寫字也不能任意表達她的心情和性格,她會活得離自己更遠。
可是我想問她,明天會怎樣?明天你是否依然這樣生活?故意隱藏自己與世無爭,你麻煩少了嗎?
諾拉說:我愿意這樣。至少現在不會再有人用彈弓打我的后背,也不會再有人故意模仿我的動作,更不會有人視我為怪物,不和我交朋友。當初我沉默是因為我自卑、膽小,因為我自卑膽小才會有人那么大膽地對待我、欺負我。10年過去了,10年了,我不再是小學生了,我是個大學生了。我有一些朋友,有自己的理想,而且我正在為那些理想而努力著。我有自己的愛好,有些時候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我愛做的事。這還不夠嗎?我也不想讓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會做什么,我不想和誰爭,沒那種必要。10年了,我習慣了。
我和諾拉認識二十多年了,我不會再那樣問她了,人各有志,何必要對生活那么多懷疑和不信任呢?我完全能夠理解她。因為,諾拉是我的一個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