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不過是一件華而不實的金縷玉衣,它帶給自己的除了沉重的負累和時常擔心失去的恐懼,再沒有別的什么,而活出自我的風采,才是使自己快樂和贏得別人尊重的真正法寶!
筱劍是筆者的一位校友,他碩士研究生畢業后留學德國讀建筑學博士,在外人眼里可謂風光無比,前途無量。但在一次回國時,他發現昔日那些看似資質平平的同窗好友卻一個個“混”得相當不錯,于是,在德國一直過著拮據生活的他心理極度不平衡起來,他寧愿編造無數美麗的謊言,也要在國內的親朋好友和戀人面前顯示自己不平凡的“驕傲”。學成回國后,事業并不順利的他為了繼續掙足面子,竟秘密地傍了一位富姐。然而,荒唐鬧劇穿幫后,他同時被自己的戀人和那位身家千萬的“紅顏知己”拋棄,最后只得帶著一顆疲憊而傷痛的心悄然隱身美麗的瀘沽湖畔。
初春的一天,筆者去瀘沽湖旅游時,偶然邂逅筱劍,他正在埋頭編寫一本有關中國古代民居方面的著作,言談間已沒了曾經那份對名利的癡狂。他說卸下華美的金縷玉衣后,才真正地感受到心靈的舒暢和生活的意義,提及昔日那段為面子而苦苦掙扎的恥辱歲月,他心中仍然充滿愧疚,感慨萬分……
打造謊言,“驕傲”的我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沉醉不醒
我出生在上海的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庭,從小就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我的學業道路也特別順利,一直成績優異,從浙江大學畢業后,我考上了同濟大學土木建筑專業的研究生。我的女朋友嚴瓊是我校醫學院的本科生,她是天津人,身材窈窕、溫柔漂亮。研究生畢業那年,我又考上了德國波恩一所大學建筑學的博士研究生。1997年夏天,我在嚴瓊的依依惜別中坐上了飛赴德國的航班。
在德國留學,我雖然可以拿全額獎學金,但手頭仍十分拮據,因為我需要經常自費去歐洲各地觀摩各種風格的建筑,況且在國內大手大腳花錢慣了的我也不善于理財。為了維持自己的開銷,我只好去餐館送外賣,有時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到外面偷偷地接一些建筑設計業務。但我從小就很好強,當父母和嚴瓊在電話里詢問我過得怎樣時,我總是說挺好的,我還告訴他們我在波恩買了輛二手的奔馳轎車,每天都是開奔馳去上學。事實上,那輛奔馳是一個臺灣同學的,我不過是偶爾搭他的順風車去學校而已。
1999年8月,剛剛大學畢業的嚴瓊到波恩來看我,我用500馬克一星期的代價將那位臺灣同學的奔馳車租下來,帶著女友四處兜風,貝多芬故居、明斯克大教堂、亞歷山大國王博物館等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當她一邊沐浴著萊茵河清爽的微風,一邊依偎在我懷里說“筱劍,我覺得一生中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找了你做我的男朋友”時,我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次,嚴瓊心滿意足地回到上海,我卻用足足3個月時間打工賺的錢才還掉為接待她而借的大筆債務。
2000年拿到博士文憑后,我決定在德國找一份建筑師的工作,等事業有了一定基礎后再把嚴瓊接過來,但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隨著東德重建項目的下馬和完工,以及德國經濟的不景氣,建筑師們的日子也漸漸難過起來,很多建筑師不是失業就是改行。我只能靠有限的關系承攬到一些小規模的建筑設計項目,收入非常有限。
2000年秋天,我因為母親生病回了一趟上海。得知我回來后,許多同濟的老同學都趕過來看我,他們大部分都有了自己的私家車,一個個不是單位的骨干就是企業的負責人,有幾個同學還下海創辦了自己的民營企業。說實話,他們以前的專業成績都比不上我,在導師的眼里都是些資質平平的學生,可現在都混得很不錯,說起話來也是財大氣粗。中午,一個我以前最看不起的來自浙西農村的同學請大家去吃海鮮,一頓飯就花去3000多元錢,而且他連折扣都懶得要。席間,以前在寢室睡我對面鋪位的一個同學興沖沖地談起他剛買的“尼桑”,引得大家展開了對名車的討論,另一個同學問我:“筱劍,你在德國開什么車啊?”
我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嚴瓊得意地對大家說:“筱劍還在留學的時候就開上‘奔馳’了!”大家一聽,都對我投來艷羨的目光。酒酣耳熱之際,我把自己在德國的狀況吹得天花亂墜,說不僅自己的‘奔馳’車早就更新換代了,還在美麗的萊茵河邊買了一幢價值20萬歐元的別墅。我甚至拿出照片,把導師在柏林街頭設計的一幢著名的哥特式風格的建筑也歸功于自己,實際上導師只是采納了我的一個小小的建議。我的“輝煌”成就使得大家對我更加刮目相看。事后,嚴瓊問我買別墅一事怎么沒告訴過她,我說我是故意瞞而不說,打算日后給她一個浪漫的驚喜。
這次同學聚會的耳聞目睹對我震動很大,我實在沒有想到一向自以為了不起的我竟慢慢地和那些我昔日不屑為伍的同學拉開了如此大的距離。他們除了沒有一張傲人的洋文憑,可以說什么都有,而我卻還在德國為了生計省吃儉用、四處奔波。好在一番美麗的謊言使我沒有當場失去面子,但我的心理卻極度不平衡起來。在上海只住了不到兩個多星期,我就花掉了在德國工作一年的積蓄。當我買了回柏林的機票時,口袋里只剩下不到400元錢。
在經濟低迷的德國又艱難地熬過半年后,我的事業仍然沒有什么起色,想想那些國內的老同學一個個意氣風發,我覺得自己回上海可能有更好的前途,因為國內畢竟正在日新月異地發展,機會比較多。2001年春暖花開的一個下午,我在虹橋機場出口處緊緊地抱住了前來接我的嚴瓊。
商海受挫,我成了情人水域中圈養的一條“名貴”的魚
在上海的人才市場,我驕人的“海歸”博士頭銜贏得了不少建筑設計單位的青睞,但他們提供的待遇和我的期望值差別太大。后來,在一位老同學的引薦下,我到一家著名的建筑設計單位上班,沒多久,我就發現他們推崇的生活小區設計概念和我的設計理念完全不符,我據理力爭,想勸說主管設計的負責人改變初衷,采納西方國家建筑業的主流設計理念,但他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一氣之下不辭而別。
2001年7月,我離開上海到深圳發展,在一家建筑單位任設計部副主管,月薪8000多元,還分得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我對現在的待遇還比較滿意,但對不過是國內一家非重點大學碩士研究生畢業的主管很不服氣,我們兩人常常為一些設計方案的細節問題爭吵。每次爭吵時,我總是不忘奚落他,連國外都沒去過,談什么熟悉國際最新設計潮流。有一次,趁那位主管生病期間,我擅自為某小高層住宅區設計了一套建筑圖紙,結果臨到施工時被建筑方發現住戶的內墻設計有問題,按照我的設計,將增加至少100多萬元的建筑成本。開發商自然大為光火,我為此被迫引咎辭職。
接連的受挫使我心灰意冷,但對嚴瓊我卻一直是報喜不報憂,我總是告訴她我又升職了或加薪了,為了圓自己的謊言,我幾乎將所有的收入全都寄給了她,自己卻住在很便宜的出租屋里,每天只吃盒飯。不久,我又應聘到一家建筑設計事務所,工資比以前低了很多,我有些悶悶不樂,但又無可奈何,因為好工作不是隨時都可以找到的。
2002年3月,利用一次到云南出差的機會,我順便來到大理旅游,在蒼山洱海間見到了以前只在建筑學書本上描述過的大理白族民居。一天黃昏,我在一座白族村落發現一位氣質不俗的漂亮少婦不停地從各個角落對民居進行拍照,所取的角度非常符合建筑學。我以為遇到了同行,于是走過去和她攀談起來,沒想到她的工作根本就跟建筑學挨不上邊,她是廣州做服裝生意的,只是天生對古民居感興趣。談起大理“三坊一照壁”的民居布局格式和羌族神秘的碉樓、讀書樓、客家人的圍龍屋以及充滿江南韻味的徽州民居等,那位名叫單薔的女人說的頭頭是道,讓我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正好單薔也是獨自出來旅游,共同的愛好使我和她很快成了好朋友。
那一晚,我們在里格村寨的摩梭花樓守著一堆篝火聊天,單薔談起了她的創業史,這時我才知道單薔是廣州一家知名服裝公司的老板,她從一個普通的打工妹做起,直到如今擁有千萬家產。但有了錢的她生活并不幸福,從小就喜歡文藝的她和滿身銅臭味的丈夫缺乏感情交流,夫妻生活也很不協調。我們談了很多,包括我的留學經歷、人生夢想,她睜大眼睛含笑聽著,不時給我添滿瓷碗里的酥油茶。
突然,一粒火星隨著燃燒的木柴的爆裂,從篝火里濺出來,飛到單薔的臉上,她尖叫一聲捂住了臉,我趕緊拿來濕毛巾給她擦,她垂下了眼瞼,把頭歪靠在我的手掌上,我能夠感覺到她臉頰的滾燙,于是趁勢把她摟進了懷里。那夜,也許是由于單薔壓抑得太久,我驚訝于她需求的熱烈……
從云南回去后,我和單薔成了情人,每個周末她都要從廣州駕著自己那輛氣派的奧迪A6來深圳看我。看到我住的地方太差,她就在市中心給我租了一套月租費4000多元錢的房子,并替我一次性交完了全年的房租。我和單薔頻繁地約會著,因為她的丈夫長年在北京負責一家分公司的工作,半年也難得回來幾次,所以我們的交往沒有任何阻礙。
我承認自己喜歡單薔,但說實話,我明白那種喜歡不是愛,我真正愛的還是遠在上海的嚴瓊。我喜歡單薔是因為她的性感、體貼和精明能干,在比我還大兩歲的她身上,我能找到一種母性的溫柔和安全,這和清純嬌憨的嚴瓊是完全不一樣的。另外,單薔雄厚的經濟實力也讓我無法擺脫對她的依戀,我用她給的錢將自己從頭到腳用名牌包裝了一番,我還利用她廣泛的社會關系,承攬到了一批建筑設計項目,狠狠地賺了一筆。
在單薔的鼎立相助下,到2002年的年底,我的個人資產已經突破100萬元了,我索性從單位辭職出來,自己注冊了一個建筑設計事務所。我知道自己現在擁有的這一切都離不開單薔,因為我性格木訥,不善于交際,而單薔就像一泓靈動的水域,讓委身成魚的我能自由吸收到茁壯成長的養分。
情殤過后,我明白面子不過是一件華而不實的金縷玉衣
2003年元月,單薔整整一個月都沒有來深圳找我,她對我說她的丈夫回來了,我很知趣地原諒了她。有一天晚上,我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很肉麻的短信息,一看是單薔的號碼,但內容卻不是寫給我的。我當即打電話過去質問,她馬上抱歉地解釋說是一個女伴開玩笑發的,我聽了將信將疑。2月初的一天,我去廣州出差,我給單薔去了電話,告訴她我到了廣州,可她回答說正和丈夫以及6歲的女兒在珠海的海邊玩沙子。我當時剛剛和珠海的一個客戶通完電話,得知那里刮起了臺風,于是心想單薔怎么可能這個時候在海灘上玩耍?帶著疑惑,我打車去了她在越秀區某高檔住宅小區買的房子那里,我親眼看見她的那輛奧迪A6停在小區的車庫里。我的心里有種預感,單薔在騙我!
我租了輛出租車,一直在小區外面守候著,到黃昏時分,我終于看見單薔和一個40多歲的男人從小區里駕車出來。我見過單薔丈夫的照片,根本不是現在的那個男人,我沒想到她竟然背著我還和別的男人相好,一股醋意和悲哀頓時涌上我的心頭。那晚,我又給單薔打了個電話,她仍然說她在珠海,我冷笑一聲說,我都看見了,你過來再解釋吧!
單薔到底是曾經滄海的人,聽我這么一說,她沒有再狡辯,半個小時后,她趕到了我酒店的房間。我撲過去扇了她一個耳光,她捂著臉沒有反抗,只是流著淚說:“你現在明白了吧,這就是我們這些在商海中求生存的女人的命運。”另外,她還告訴我,為了幫我承攬到一些建筑設計項目,她至少和3個男人有過暖昧關系。“除了你和我的丈夫,我對別的男人付出身體完全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單薔說這話時,一臉凄然。
我至此才明白,我和單薔都是在以一種喪失尊嚴的另類方式來壯大自己的事業,我根本沒有理由來鄙視單薔,相反,比起她為我謀取利益的“獻身”來,我坐享其成的“索取”更顯靈魂的自私和卑微。
盡管單薔近乎完美的形象在我的心中開始破碎,但我已無法從對她的經濟依賴中擺脫出來。
還在春節期間,我曾經給嚴瓊25萬元錢,叫她在浦東用按揭的方式買一套120平方米左右的商品房,誰知她瞞著我買了套180平方米的房子,還說那些不如我的同學都買的是200多平方米的復式樓或者別墅,我買180平方米的房子已經夠節約的了,太小了會讓別人笑話。而裝修費也從最初預計的20萬追加到30多萬,我只得不斷地將錢給她匯過去,現在加上同學欠我的錢,我賬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
6月初,嚴瓊又打來電話說小區正在出售一批車庫,每個12萬元錢,要車庫的人排起了長隊,她要我趕緊匯錢過來,晚了就買不到了。我一時發愁,只好硬著頭皮找單薔借,說是母親要做心臟手術,她皺了皺眉頭答應了。一天晚上,我和單薔剛剛纏綿過后,我去沖涼,偏偏這個時候嚴瓊發短信來問我錢怎么還沒匯過去,還說車庫只剩下幾個了。單薔無意中看到了我的短信,待我出來后,她質問我借錢到底是干什么,那個發短信的人是誰?我見隱瞞不過去,只好如實告訴她,她立即勃然大怒,斥責我拿她的錢去養別的女人,我不服氣,說你不也有別的男人嗎?她狠狠地抽了我一個耳光,叫囂道:“混帳,我那是被迫,也是為了扶助你的事業,而你,卻是心甘情愿地用我的錢去愛另一個女人!”我被打懵了,單薔則憤憤地摔門而去。
也許是愛之深恨之亦深,當天晚上單薔就給嚴瓊打電話,向她抖出了和我的暖昧關系。面對嚴瓊傷心的責問,我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嚴瓊在電話里哭著對我說:“筱劍,你怎么這樣傻,為什么要一直在我面前裝大款?你就是窮,我還是會愛你的呀,可是你卻為了自己的面子風光而背叛了愛情,我們只有結束了!”我再打過去,卻是永久的關機。第二天我就飛回上海,想求得嚴瓊的原諒,她卻一直避而不見。我悻悻地回到深圳,在酒精中整整麻醉了兩天兩夜。
當靈魂的齷齪終于曝光后,我感到了一種無地自容的恥辱。多年來,為了在親朋好友面前掙足面子和得到與自己“海歸”博士頭銜相匹配的所謂的經濟地位,我不惜玩弄愛情,游戲于兩個女人之間,我看似榮耀,卻整天生活在惶恐、內疚和自責之中,不僅身心俱疲,也日益貪婪和市儈!
2003年7月初,我以最快的速度關掉了自己的建筑設計事務所,然后來到瀘沽湖畔,在摩梭族民居租了套房子,一邊在美麗的藍天碧水間沉淀自己浮躁的心緒,一邊開始編寫那本我早就構想好的有關中國古代民居的著作。在這個遠離都市喧囂的地方,過著簡樸的生活,我的快樂卻越來越多,曾經被名利所累的心靈也日益輕松起來。我終于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那就是為理想努力,而不是成為金錢的奴隸,面子不過是一件華而不實的金縷玉衣,它帶給自己的除了沉重的負累和時常擔心失去的恐懼,再沒有別的什么,而活出自我的風采,才是使自己快樂和贏得別人尊重的真正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