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春夏秋冬

裝修好寬敞了的新房，第一個心愿就是將生活在遼西小鎮多年的公婆接來小住一段。在他們到來的第二天一早，卻發現婆婆“不翼而飛”了，一鍋新煲的大米粥已經溫溫乎乎，說明她已經出走多時。我著急死了，因為她第一次來省城，并且在這個城市中除了兒子的名字，其它一概說不清楚。我正與丈夫策劃多個“尋娘方案”，公公在一旁發話了：“別管她，這個跑腿子老婆，年輕就跑，老了還跑；在家跑，出外還跑，跑丟了算了！”

焦急的尋找與等待中，婆婆回來了，額頭上沁滿汗珠，手里握著一把野花，說是西邊有個大公園，里面太漂亮了，怕我們惦記，沒等逛完就回來了（時距她自行出走已是５個小時以上）。頭年回夫家時，曾聽小姑子說咱媽有老年多動癥，以為是玩笑，這次近距離接觸可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不僅有，還挺嚴重呢。我只好在婆婆的衣兜里放一個小信封，上面寫著我們家、我單位、夫單位的地址及電話號碼，里面裝上些零錢，之后就城大隨媽逛吧。住了半個月，她每天平均出去８小時以上，并且風雨無阻，徒步把北邊的“兩岸都長滿花花草草的小河套（北運河）”，“下面沒有水、跑好幾層汽車的大旱橋（大二環高架橋）”，“南面的大菜市場”、“西邊的大花園”、“東邊的大學校”都給轉悠遍了。

婆家是在縣城邊一個工廠家屬院中，在那里，婆婆算得上是個“富婆”，公公是離休待遇，３個兒女也都大學畢業，有比較穩定的收入，而且個個孝順顧家，她完全不用那么奔波操勞。然而年近古稀的婆婆仍如少年般不惜力，每到夏天，都要跑到幾十里外的山上采摘蘑菇、野果；秋天，又總是天不亮就起床，跑到大凌河畔的楊樹林子摟樹葉，自家的柴屋滿了，就送給鄰居家。最搞笑的是，既不會算賬又不認識秤的婆婆還常常做點小“買賣”。婆婆家住城西，從菜販子那買土豆要每公斤０．８元，而城東的菜市場批發只有０．４元。婆婆便用自己的專車———倒騎驢，從十幾里外運來幾百斤土豆，賣給院里的嬸子大媽們，每公斤０．５元，誰買誰稱秤。結果資金弄個收支平衡，而婆婆大半天操勞的收獲是：大半筐破爛的小土豆。家里人都認為太得不償失了，太勞而無獲了。婆婆卻十分高興，掙不掙的無所謂，讓我賣就行！

公公對婆婆這愛動的勁兒最是看不慣，總覺得女人家一天不著家地在外面跑太不像話。公公自己軟硬兼施甚至打罵恫嚇都不見效，又動員兒女們百般煽情和勸慰，可老太太仍是你說你的，我跑我的，樂此不疲。也許因為好動，婆婆至今行進如風，領我采蘑菇，上山時拽著我，下山時攙著我；４０公斤重的土豆袋子能一手抓一角兒，一下子就放到車上；大病小病找不著她，至今保持著身高１．６７ｍ體重６３ｋｇ的標準身材。

今年春節，我們是大包小裹的回老家和婆婆一起過的。大年初一一早，餃子都擺上桌了，卻始終不見婆婆的影子，正奇怪間，透過陽臺的窗戶，忽然看到刺骨的寒風中，婆婆正認認真真地在遍地紅紙屑中翻動，一旦發現“幸存者”，馬上用手中的香頭，幫它完成歷史使命，鞭炮清脆的爆裂聲與婆婆開心的笑臉形成很動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