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已經成為了永遠的往昔。當《作文周刊》的一位編輯———我的高中同學約我寫一點東西給高中生時,我才驀然發現,深埋在心底的,有一些東西總是在幽幽地牽動著心房。在此將這些印象以我的拙筆記下,聊以追緬并與讀者共勉。
流火的七月,在課本、筆記、試卷的縫隙中走過。現在回憶起來,高中三年可圈可點的竟只有深埋在書本里的長夜,還有黑板上白茫茫的一片又一片。但無論如何,我走了過來。踏上了北上的列車,那遙遠的長春,遙遠的吉林大學就成了我生命的新驛站。
本想很有條理地從學習談到業余生活再到人際關系,最后再談談擇業;寫了一些文字,卻發現這一切的一切都凝集在了一起,根本沒法一件件地說,只好信馬由韁,以時間為序記一篇我大學生活的流水賬了。
大一如春!
羞怯怯、施施然看著這向往已久的象牙塔,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想嘗試一下;身上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和傻氣,可愛而可氣。
軍訓拉開了大學生活的帷幕。半小時的站軍姿,不算什么;早上四點起床拉練,我們可以;雨中跑步,沒了浪漫只有累,我們堅持!軍訓讓我變得堅強而成熟,也教會了我守紀律和講團結,給我上了大學的第一堂課。
走進校園的第一次班會上,我們的輔導員老師鄭重其事地給我們讀了一首詩:“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其中包含了多少過來人的無奈與遺憾,我不知道;但這首詩我是直到大四畢業時才悟出其中的含義的。
再也沒有家長的嘮叨———你要好好學習!再也沒有老師的督促———今天的作業做完了沒?再也沒有考大學的重負。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要求我們自立,自律。學習不再是重負,而是一種需要,一種對社會的責任。
大學生活太熱鬧了,這是我對大學的第一印象。我如魚得水般投入到大學的海洋中,在一步步的嘗試中跌倒并長大。
高數,英語,專業課,一樣都不能少。課余我還參加了大學生通訊社和學生會的活動,我的大一過得忙碌而茫然。上課,學習;上自習之余,我還忙碌于學生會等社團的工作。閑時,我喜歡呆在通訊社的辦公室里,拿本自己喜歡的小說,靜靜地聽師哥師姐們針砭時弊、高談闊論,偶爾,也怯生生問上一句。漸漸熟絡起來,就將自己融在了這方精神家園里,寫一篇出彩的新聞稿,或者把自己的生活編織成一首小詩。新聞稿就投到校報,自己的文章變成鉛字自然欣喜,別人的文章發表我也很開心,因為稿費往往都變成了我們談天說地之余的夜宵。這樣的生活愜意而美好。我們把自己叫做“探索者”,這個名字也是我們編的一本校園文學刊物的名字,寄寓的是我們對未來的美好想象。
日子在化學實驗與田字方格中悄然而過,現在憶起來,大一有軍訓中掉的汗水與淚水;有中秋之夜狂歡的歌聲與思鄉的脆弱;自然也少不了課堂上大膽的辯論與自習室里埋頭讀書的身影;更多的卻是,通訊社辦公室里攢動的人頭和對文字的斟酌。
大一如春,我們手握希望。課堂上聚精會神的目光里,裝著明天的夢想;大膽而略顯青澀的文字,閃著智慧的光芒;自習室里苦讀的身影,更見證了一份堅強!春天里,我們播種生命的希望!
大二是夏!
濾去了那份生澀與新奇,我們激情似火,恰如夏天的驕陽。
我狂熱地投入到了寫作中去,愛極了通訊社的氛圍,享受著文字帶給我的快樂。而大二的課也漸漸地多了起來,而且大多數都帶著我不太感興趣的“化學”二字,可這是我的選擇。于是習慣了平時自在輕松地做自己喜歡的事———為了采訪而逃課,即使在課堂上也心猿意馬,然后再在考試前開夜車。我的化學專業讓我苦惱而又無可奈何。我對文學的狂熱終于灼傷了我自己,期末考試我“掛科”了,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我從來都很自信,相信自己的優秀與自立,而這個不及格讓我一下子變得自卑起來。學期末,同寢室的姐妹多半都拿到了獎學金,而我只拿了個社團工作的單項獎學金。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大學生活。
恰好有一個機會,我去采訪了學校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盧良兆先生。他也是那年“李四光地質獎”的得主。和他談話,如沐春風。他說:“知識是經,能力是緯,創新是時代進步的動力!”為解我困惑,他告訴我,不要以為自己是廢理偏文,為什么不讓自己文理兼備?現代社會需要的是綜合型人才,要培養對化學的興趣,全面發展自己。 他的話讓我茅塞頓開,我開始了新的生活。我在枯燥的化學知識里尋找心靈中新的支點。我的成績上來了,我在通訊社也愈加如魚得水。波瀾不驚的日子后面,我終于走出了自身的樊籬。我知道文學是我所好,我不能輕言放棄;而化學是我的選擇,也將是我未來走上社會的支柱,更不能不重視。走過了夏的灼熱,我迎來了秋的從容。
大三如秋!
大三多了點老氣橫秋的滄桑,走路不再一蹦三跳,課堂上不再與老師爭得面紅耳赤;下課后默默地去圖書館翻書,跟大一的學弟學妹們一開口就是我們當年怎么怎么樣,好像自己有多老。大三的文字里多了些沉郁、現實,還有堅強。
我的文學成了我心靈的突破口,我退出了其他的社團,只留在了通訊社。在一次新社員的新聞培訓(自產自銷的小米加步槍式的)課上,我深有體會地講了一段話:通訊社是一塊大蛋糕,你可以吃,他也可以吃,但你要主動去吃;別人不會強迫你,也不會要求你;你吃得到吃不到,只在于你對這蛋糕的態度。講完這段話,我忽然想到了我的文學和我的化學,文學之于我,是水乳交融;化學對我而言,卻是生拉硬拽。不同的態度,就導致了不同的結果:文學有了六七萬字的鉛字而化學則出現了令人難以啟齒的成績。
“態度決定一切。”這是我在大三的感悟。
循著老教授的教誨,我在一本本的化學書中尋找明天。無機、有機、高分子,化學世界的種種奇妙讓我欣喜不已,收起那敷衍了事的心態,化學自有其無以言表的魅力。
大四彈指一揮間!
“彈指一揮間”這個詞用在這里有點夸張,但這確實是我的深刻體會。大四了,考研的抱著一摞摞書來去匆匆,找工作的則捧著簡歷到處推銷自己。四年的努力就這樣裝訂成了一份薄薄的簡歷。
找工作之余,我參與組織了自己在大學里的最后一次活動———聽“長春心語協會”的會長于海波給我們大學生做報告。不要以為她是一個很風光的會長。當體重三十多斤,像一個六七歲小孩的于海波被人抱著進了教室時,鬧哄哄的教室一下子靜了下來。就是她,身殘志堅的奇女子,以患有先天性脆骨癥的殘弱之身,創辦了“長春心語協會”,幫助無數身體殘疾者、心理脆弱者、貧困者找回了自信,并給予他們物質上和精神上的雙重幫助。四年大學的最后時刻,于海波女士給了我最珍貴的囑咐:愛!這愛,有如冬日里的暖陽。
留在這個校園里的時間像長春冰天雪地里的陽光一樣稀罕了,輔導員老師念過的詩還在耳邊回蕩,我深深地了解了他的那種遺憾與落寞,“有花堪折”的日子就這么過去了。但只要你在耕耘的季節里沒有荒蕪心靈,畢業的時候,你就大可以信心百倍地承載希望。盧良兆教授沒有說錯,這個時代喜歡文理兼備、勤奮嚴謹的人———2002年的12月18日,我終于與中國原子能院簽定了工作協議,原子能院就成了我離開校園后的第一個“東家”。
七月的列車啊,承載了我們多少的離愁別緒,看著列車上和站臺上揮動的手,閃爍的淚光中凝聚的東西又如何說得清楚?長春的天空就這樣漸漸淡出了我的視線,但時光流逝中的點滴卻成了我生命中永遠的定格。怡然坐在電腦前面,將逝去的時光串成四季,美好的回憶也罷,傷心的往事也好,明天的明天又有新的四季。就像田震的《鏗鏘玫瑰》中唱的一樣:“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淡淡苦澀,才是今天滋味;想想明天,又是雨打風吹;再苦再累,無懼無畏……”祝愿大學生們一路走好,祝愿即將走進大學的高中生走好每一步。
(本文作者及圖片提供:張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