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題目是我從《美國麗人》那兒獲得的靈感。那天我告訴瘦人這個想法后,瘦人很激動。可能是因為“中國”兩個字一下把他的位置升到了國際高度,所以他一個下午都在愉快地哼歌,愉快地走來走去。
我就不用提到他愉快地抽煙了,因為他抽煙時向來很愉快。
瘦人也不是瘦到極點,只是由于個兒不高才顯得非常瘦。有一次他的一位外甥女搭著他肩膀說:“五姨父,我們真喜歡你呀!”瘦人充滿希望地期待著下文:“為什么?”外甥女說:“因為你和我們差不多高,顯得平易近人……”
可憐的瘦人!
我和媽媽經常這樣感慨,然而瘦人自己卻不覺得。瘦人經常表揚自己,譬如說罕見地做了一回飯,他就會氣宇軒昂地做一個有力的手勢:“看,我做的——蛋炒飯!”要不就是:“瞧,爸爸下的面多香!”他力圖從各方面說明這兩樣東西是他的拿手絕活,其實他也只會做這兩樣。又譬如說,有一天他被媽媽理了個頭,結果不知被誰發現頭型像普京。后來我在屋里看書,他不知披了誰的軍大衣進來,對我說:“瞧,普京來視察車臣。”連妹妹都一個勁兒地叫:“普叔叔!普叔叔!”瘦人那些天一直風光無限,嘴都快合不攏了——盡管我一直提醒他普京應該是個冷面人物。
后來我情不自禁地受他影響,每天給他以新的鼓舞。早上對他說:“爸爸,你長得像莎士比亞。”中午說:“你有點像奧涅金。”拉二胡時我就做深沉狀:“阿炳啊!”晚上再對他大聲感嘆一遍:“啊,偉大的爸爸啊!”瘦人馬上即做出偉人的表情。其實我還想說他那光光的額頭像阿茲,阿茲是《真實的謊言》中被導彈射中的那個恐怖分子。
瘦人心情不錯的時候,我的名字總是被他組裝得稀奇古怪的,什么狗狗同志,什么陳丹兒,連小名都嫌生疏了。甚至還可以與我討論去哪兒最好玩。我說墨西哥他說埃及,我說冰島他說錫金,好像明天上飛機就走似的。
要是瘦人心情不好,我就會有如入冰窖的感覺,盡量避免與他正面交談。如果還很不知趣地談到××國家挺有意思,瘦人就會冷冷地說:“哼,只要有錢,干什么都可以!”每每這個時候我總很憤懣,普京是說這種話的人么,即使心里想到,也不一定要表達出來啊。
可瘦人偏偏是這樣,心里想的一定要在語言行動上體現出來。有一次,他覺得睡在床上看股市的小字看不清楚,就對媽媽說應該有架望遠鏡,這樣看字就方便了。媽媽以為這只是他開的玩笑,結果過了兩天他果真興致勃勃地從小攤上買了一架小孩兒玩的望遠鏡,每日舉著眺望那些紅色的希望和綠色的傷口。此事后來在家中被傳為經典,一位長輩很精辟地下了7個字的評語:瘦人周身都是戲。
瘦人從來都很愛惜生命,如果要他去打仗,肯定會得到一個字的答復:“不!”如果強行要把他拖到阿富汗去維和,他也一定會在5天之內重返家園,因為瘦人跑得很快,特別是在個人撤離的時候。至于全部撤離時,他應該已經沒影了。但令他很頭痛的是,我從小的愿望就是乘著熱氣球吊著的籃子去那些有魔法的地方冒險。不過,經過瘦人十幾年潛移默化的教育,從表面上看我似乎放棄了這個念頭。瘦人因此而得意,其實……嘻嘻。
瘦人,借你的望遠鏡用用。帶上它看世界,肯定有不一樣的精彩。
(本文為第四屆“中國少年作家杯”征文獲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