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燈光
吳玉峰
他風度翩翩,談吐像銀行帳目一樣縝密,無懈可擊。在很多場合,他都有上乘的表現。姑娘們背地里稱他為“一號選手”。在眾多的追求者中,她是個幸運兒,美得她在夢中都會笑出聲來。
朦朧的臺燈柔和地照著,映出他輪廊分明的臉龐。她坐在他的對面,醉心地聽他說話。他侃侃而談,從黑格爾的哲學談到薩特的存在主義,從全球的十大富豪談到雅典奧運……她覺得眼前有一片圣潔的光。她的身心和靈魂都籠罩在光環中。
他拉開抽屜,展示他發表在某刊物上的一篇佳作。她無意間瞥見里面放著電燈泡、燈頭。
“放這些東西干啥?”疑惑在她腦中一閃,但很快被他一個極為瀟酒的動作打斷了。
他關上抽屜,手一甩,說:“愛因斯坦認為,一個人的真正價值首先取決于他的感情……”他停了停,“柏拉圖說過,情緒及其帶來的快感都是人性中卑劣的部分。”她靜靜地聆聽,整個身心沉浸在一種無與倫比的虔誠之中。
這時,他的媽媽走了進來,說:“樓道口的電燈泡燒壞了,這次該我們家出了。”
他從抽屜里拿了一個燈泡,剛到門口又踅了回來,走進廚房。她跟了進去,看到他站在凳子上,用新燈泡換下了舊燈泡。他解釋說:“新燈泡自己用,樓道口用舊的。”
她愣住了,眼前的光亮霎時化為一片朦朧……
“近視”人生
侯慧榮
她不是沒有自信的人,但委曲求全的婚姻幾乎摧毀了她對人生的一切渴望。當曾經的海誓山盟迅疾般飄過時,曾經為了愛情而放棄的親情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她回頭望望,覺得人生不過就是如此。
這些年來,不是沒有好的人選,她只是不敢奢望。年輕時風華正茂,都沒有抓住,快到中年了,還能抓住幸福?她害怕重新回到不幸的起點。在她的心里,對所有的男人都是十分的不屑:男人嘛,還不都是一個樣子。
她業余時間去學古箏,沒想到多年的興趣竟在離婚之后實現了。教古箏的老師與她年紀相仿,其貌不揚。漸漸地,她認識了老師的第二任妻子———一個戴著厚厚鏡片的女人。
有一天,她突然發現老師帶著墨鏡來上課。“你的眼睛怎么啦?”她驚奇地問。
“做手術了,近視眼手術。”老師說。
“這么大歲數了,還挺注意形象的。你平時不是不戴眼鏡嗎?”
“其實,我眼睛不是特別近視,做不做都行,但她近視得厲害,又不敢做。我是給她做一個試驗,要是成功了,就讓她去做。”老師認真地解釋。
她一時無語。以前的一幕一幕翻轉過來,對男人冷漠、失望以至痛恨———自認為看透世事的她,只不過由于近視而流于膚淺了。
當時喜愛韓公子
武向春
我在最寂寞、最脆弱的時候,喜歡看影片《阿甘正傳》。
那時候,人們都遠離我,一個男孩卻愛上了我。可我們總為一些小事爭執,每次看完《阿甘正傳》,我的眼淚都刷刷地掉下來。我哭著說:你就像阿甘那樣死心眼啊!他把我攬在懷里,我聽到的是他有力的心跳。以往,我總是嫌他幼稚嫌他不成熟,那一會,他給了我一個男人最堅強的依靠。后來,我們還是常常爭執,終究還是分手了。
多年以后,在某一天夜里,我沿著湖邊散步,那個男孩的影子在我腦中出現。滿湖的水在霓虹燈的照耀下,微微地蕩漾著。對岸有曲子傳來,那是蘇軾的《水調歌頭》,它讓我的心稍許安靜下來。
多么想有那種閑適的心境,手握一卷紙頁發黃的宋詞或唐詩,現世中所有煩惱都可拋至九宵云外。李商隱的詩向以晦澀著世,用典奇多,首首都講究來歷,但有一首《和韓錄事送宮人入道》中幾句,卻平白淺近:當時若愛韓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他《無題》中還有一句:一寸相思一寸灰。
這讓我想起另一件小事。某天我在空落落的車站等車,一輛空巴士開來。司機稍做停頓,向窗外張望,又把車開走。我喊車停住,司機打開車門,探出身子解釋道:我已經下班了,只是習慣性地在這停一下。說完,他就把車開走了。
這話讓我怔了好一會:習慣性?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否就是這樣習慣性地想他,哪怕是化成了灰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