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龍卷風

2003年6月24日的晚餐時間，美國南達科他州的小鎮曼徹斯特整個被掀了起來：墻壁、屋頂、籬笆、家具，頃刻間全都消失在一個漆黑、濃密的龍卷風里，四散的碎片在高空中隨著時速320公里的龍卷風旋轉。約兩公里外，剛想坐下來與太太一起享用炸雞的蓋爾拉開窗簾往外看，整座曼徹斯特就像消失了一樣。他僵住了，一分鐘后，才驚覺那可怕的龍卷風正筆直地朝他逼來，蓋爾拉上太太和哥哥，一頭鉆進汽車，迅速駛離了這個致命之地。

就在他們倉皇逃離時，附近泥路上竟然有兩輛車朝著龍卷風的方向疾馳而去。來自丹佛的電子工程師提姆與他的追風伙伴佩特駕駛一輛廂型車，車上載著6個探測器。這些重20公斤、綽號為“烏龜”的探測器是外形如飛碟的金屬圓盤，可透過裝在里面的感應器來測量龍卷風的風速、方向、氣壓、濕度和溫度。提姆的任務就是要把探測器放在漏斗云的路徑上。而在另一輛車上，攝影師卡斯坦將半個身子探出了窗外，駕駛員則是追風老手金，他們的車上載的是另一種探測器，這個被稱為“錫人”的家伙有像金字塔形的鋁制外殼，內部裝有一臺攝像機和3臺35毫米的照相機。過去從來沒有人拍攝過龍卷風的內部，卡斯坦想要成為第一人。

這些追風者從泥土路開上東邊的柏油路，經過蓋爾家凌亂的農場，直接闖入了漏斗云的路徑。伴隨著龍卷風如噴射引擎般的怒吼，提姆跳下車投擲了一個探測器，旋即沖上車迅速離離去，就在他們離開的剎那，各種碎片從他們頭頂呼嘯而過，不久風速就達到了每小時320公里。兩輛車開了停，停了開，力求將帶來的探測器都放到路徑上，他們和龍卷風進行一場搏命追逐賽。但突然間，龍卷風威力減弱了，它開始慢慢變形，越伸越長，像一條繩索，最后軟趴趴在地滾到一邊，剛才瘋狂的一切嘎然而止，龍卷風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

謎一樣的龍卷風

龍卷風是地球上最暴烈的自然活動之一，它是從膨脹的積雨云伸出直達地面的旋轉空氣柱，是雷暴巨大能量中的一小部分在很小的區域內集中釋放的一種形式。目前，還沒有人能完全了解龍卷風的動力結構，只知道只要地面附近有溫暖潮濕的空氣、空中有較冷的空氣以及有方向和速度隨高度改變的切變風，龍卷風就可以形成。它是一種渦旋。空氣繞龍卷的軸快速旋轉，受龍卷中心氣壓極度減小的吸引，近地面幾十米厚的薄層空氣內，氣流被從四面八方吸入渦旋的底部，并隨即變為繞軸心向上的渦流，龍卷中的風總是氣旋性的，其中心的氣壓要比周圍氣壓低10%。

龍卷風的風速究竟有多大？沒有人真正知道，因為它發生至消散的時間短，作用面積很小，有的龍卷風很細小，幾秒鐘就不見了，有的能在地表橫行1個小時以上。最具毀滅性的也是最致命的龍卷風是從“超級胞”底部發展出來的。“超級胞”就是已經持續很久、風已開始旋轉的大型雷暴。

美國是全世界龍卷風災害最多的國家，每年大約會發生1000個，其中有40%集中在3-7月間發生在中央平原區。在中央平原的曠野上可以看到完整的“超級胞”，有的可能達到50公里寬，在陸地上肆虐，一路噴吐出雨水與冰雹，但是，只有千分之一的雷暴會變成“超級胞”，而只有五或六分之一的“超級胞”會釀成龍卷風。

因為龍卷風的襲擊突然而猛烈，產生的風是地面上最強的，以至于現有的探測儀器沒有足夠的靈敏度來對其風速和強度進行準確的測量，因此科學家以其破壞程度來加以衡量，根據“藤田龍卷風等級”，F1級的暴風時速160公里，構成中度災害，F5級最可怕，而曼徹斯特的那次龍卷風就達到了F4級。現在的龍卷風警報時間平均是13分鐘，多普勒雷達是比較有效和常用的一種觀測儀器，但傳統的氣象雷達以單一波束掃描所屬范圍一次就需要5-6分鐘，這會錯失新出現的龍卷風，延緩遭災家庭的避難，因此，美國“國家劇烈風暴實驗室”的科學家們，正在研究改裝美國海軍的一套船艦系統雷達，以求掃描速度比傳統雷達快5倍。

追風成為一種潮流

除了使用雷達監控，越來越多的龍卷風科學家認為，單憑機器來研究神秘的龍卷風是不夠的，將實驗室里的數據放到自然中，才能真正了解龍卷風。

包括來自大學氣象學系以及美國“國家劇烈暴風實驗室”的科學研究者們成立了預測及追逐暴風的團隊，他們在大平原上展開長期盯梢，追逐飄忽不定、難以預測的漏斗云，近距離揭開致命風暴的各種恐怖面貌。這是一項深具挑戰性的科學研究，即使創新的電腦模型所透露的信息也有限度，龍卷風已成為氣象學的黑洞，至于如何進行追風運作，科學研究者們還真有點無所適從。

自從1996年電影《龍卷風》上映后，追逐暴風似乎已經形成一種風潮。在美國得克薩斯州這個龍卷風之鄉，旺季的時候，可以看到數以百計的人散布在南達科他州與得克薩斯州之間的帶狀地區“龍卷風巷”，他們車頂上矗立著無線電天線和雷達碟形天線，儀表板還配備了電腦和衛星電視。一些追逐龍卷風的人把龍卷風當成一種身臨其境的斗志玩具；有些人則由此變得對大氣了如指掌；而近來“身經百戰”的追風者則開始組織公司，帶領游客進行“龍卷風狩獵旅行”，各出奇招看誰能夠讓客戶欣賞到最棒的暴風景觀，只是這種活動可不像去看尼亞加拉大瀑布那么簡單，龍卷風難以預料，一不小心就會造成危險。

這些業余追風者的“瞎攙和”，讓專業研究者的追風行動不再寂寞，因為劇烈風暴氣象學家與認真的業余追風者之間，發展出了一種共生關系，科學界喜歡研究數字，而追風的人喜歡到現場目睹，這樣，科學研究者們就可能多的搜集到來自于各個據點、各個角度的數據，從而彌補了研究的不足。

欲罷不能的追逐

龍卷風的追逐者安東說：“暴風來臨時天空就像一首圣詠合唱曲，有雷鳴般的管風琴伴奏。”旋轉中的壯麗天空有著無比吸引力，美國一些頂尖的追風者追逐“超級胞”和龍卷風已經連續3個春天了，從2001年至今，他們走了超過8萬公里的路途，經歷了最惡劣的天氣，也目睹了超凡的美麗天空。雖然四處奔波攔截暴風很辛苦、很危險，但一旦追逐，就欲罷不能。

2001年第一季，由6輛車組成的追風車隊包括安東、提姆和一群頂尖科學家。幾位即時播報員透過電腦模型、不斷更新的氣象圖以及直覺，持續監看氣候信息，然后隨時指引追風隊員該往哪里走。可是這樣的消息有些滯后，當隊員們趕到“龍卷風巷”時，即時播報員預測的那些暴風已經消散成鋸齒狀了。2001年對住在“龍卷風巷”的居民來說是平靜的一年，但對追風車隊而言是毫無研究成果的一年，隊員們只能以追逐一個個只會捉弄人、最后不了了之的暴風收場。

2002年春，追風車隊甩掉了即時播報員，自己帶著科學儀器去追逐龍卷風。但結果仍令隊員們失望，似乎他們走到哪，哪的暴風就化成了泡影。

2003年情況完全不同了，這是個龍卷風季，一開始就出現了一連串強烈的5月暴風，將一些城鎮整個夷為平地。

像平常一樣，追風車隊在電腦影像外加目視的指引下，曲曲折折地進入南達科他州邊界，傍晚時分，他們就進入了暴風狀態。黑暗的云在動蕩不堪的天空中緩緩下降，一堵云墻漸漸形成，之后天空開始壯觀地旋轉，三角形的云越垂越低，逐漸聚攏成一個漏斗，經過3年的徒勞無功，追風車隊追逐的龍卷風終于出現了，這就是之后發生在曼徹斯特的那場毀滅性的龍卷風。

經歷了6個多小時，這場龍卷風在可怕的暮色中退去，隊員們發現整個鄉村的一切都被吞噬了，除了地基，什么也沒剩。但是這場暴風為科學界帶來了一些至今所獲最驚人的測量數據，提姆和卡斯坦在暴風路線上放置的幾個探測器基本都能找回，一個記錄到了下降的氣壓，一些照相機拍到了至今最接近龍卷風的照片，還有一組記錄龍卷風的溫度、濕度、風速和方向的數據。這些數據對今后龍卷風的科學研究來說，將會是一座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