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次到中唱深圳公司去玩,正巧總經理侯鈞應邀到鄭鈞開的酒吧LOGOS跟一幫音樂人談某張專輯的前期策劃,于是把我也捎上了。到了那里,聽鄭鈞他們都管侯鈞叫“侯總”,我分明在侯鈞的臉上看到了一些不自在,——在這樣一個場合,他或許更愿意自己以一個專業音樂人的身份出現,而不是以一個企業領導的身份。
我坐在一邊,借著酒吧旁邊鏡湖的微光打量著侯鈞。認識侯鈞這么多年,看著他從一名總編室新來的年輕人到總公司的年輕編輯到一名獨立的音樂人到中唱領先音樂工作室的領頭人再到中唱深圳公司的總經理,在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他從來也沒有比今天更像“侯總”過!不,不是因為他的老成穩重和謙和有禮跟人們想象中的音樂人不盡相同,而是因為,身處在這群音樂圈已鼎鼎大名或小有成績的音樂人之中,他們或才華橫溢意氣風發,或揮斥方酋妙語如珠,但是他們誰的身上,都沒有中國唱片深圳公司那么重的擔子!
侯鈞曾由衷地說過,自己進入音像行業最大的苦惱和遺憾是:“一直沒有擺脫惡劣的音像環境”,而他入行十多年來,在這么惡劣的環境下做出了這么多的成績,實在也是非常的不容易!
侯鈞的音樂生涯早在8歲時就已宣告開始。那一年,他隨父親的一位好友,也是他終身要感謝的啟蒙恩師、徳藝雙馨的琵琶藝人陳冠大學琴。學藝的道路一帆風順:1981年侯鈞考入西安音樂學院附中學習民族器樂演奏;1987年以專業成績第一名考入民族音樂的最高學府中國音樂學院;在校期間,侯鈞以優異的成績榮獲國家獎學金,被評為“北京市三好學生”;1992年作為北京市優秀畢業生代表在中南海接受國家領導人的接見。
在這看似一帆風順的經歷中我聽說過一段插曲:高三的時候,一次體育課上,侯鈞不慎扭傷了右手拇指的韌帶,并留下了后疾。對于一心想攀登民族音樂高峰,成為一名像劉德海那樣的琵琶頂尖大師的侯鈞來說,這就意味著夢想的破滅,從此峰頂對他來說將變得可望而不可及。經過一番痛苦的思索,侯鈞選擇了另一個音樂目標,一年后,他考入中國音樂學院學習音樂學和作曲理論,而且在學期間是學校屈指可數的優等生。——這一段經歷我并沒有當面求證過侯鈞,不過我想它很能說明侯鈞追求完美和不屈不撓的個性,這些在他以后制作唱片時都一一得到了印證。
1992年,侯鈞放棄了保送讀研究生的機會,執意來到中國唱片總公司當一名音樂編輯,因為他相信:唱片行業的前景將會更加廣闊。如今,在經歷了那么多之后,侯鈞依然沒有對自己當年的選擇表示過后悔,撇開個人際遇不談,侯鈞認為:唱片業跟民族音樂和音樂理論相比,最吸引他的一點是,唱片業更接近老百姓的生活,更能反映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也能夠獲得更大的共鳴。而作為一名中唱人,侯鈞深切地感受到,中唱對于他們這些年輕的編輯來說,不光是提供了一個平臺,最重要是提供了一個更廣闊的視野,在這里,傳統、現代、民族、古典、流行、發燒、市場、物流,……統統都融會在一起,令有的人迷惘,也令有的人視線更為清晰。“如果不是進了中唱,也許,我不太會關注音樂以外的東西,但是現在,我知道的東西更多,涉足的領域更廣。”侯鈞說。
侯鈞在這個行業的起步是以原創流行開始的。這里,有機遇,也有侯鈞自己貼近市場、貼近廣大聽眾的主旨在起作用。早在1994年,侯鈞就作為責任編輯,編輯了于文華、尹相杰的第二張專輯《天不下雨天不刮風天上有太陽》,該專輯是于文華、尹相杰成名專輯《纖夫的愛》的姊妹篇,主打歌紅遍大江南北,專輯盒帶發行量35萬盒,并榮獲新聞出版總署頒發的 “雙向獎”。
1995年,侯鈞在中唱旗下成立領先音樂工作室,初衷就是想添補中唱總公司在原創音樂這一領域的相對空白。“領先”成立以來,侯鈞先后為凱玥、凱璐、黃鶴翔、王璐瑤、陳引、源泉等歌手制作專輯,這些歌手后來在歌壇都取得不錯的成績和知名度。侯鈞制作的專輯中最出名的要數黃鶴翔的成名專輯《九妹》了。1996年,侯鈞作為歌曲“九妹”的發現人和制作人(與竹崗合作),制作推出的這首歌成為實力派歌手黃鶴翔的成名曲和其專輯主打歌,一時間傳唱大江南北,不但黃鶴翔本人的知名度節節升高,該專輯的發行量也在1996至1997年度達到了30余萬盒,成為全公司的發行量冠軍;還有凱玥、凱璐的首張專輯《猜心》,作為內地第一張孿生姐妹組合專輯,凱玥、凱璐因此專輯一舉成名,主打歌曲“相伴”、“雪花”、“過年的日子”頗受歡迎,“雪花”MTV更是獲得了中央電視臺銀獎;還有陳引的專輯《千呼萬喚》,該專輯受日本天皇制作人小室哲哉的高度評價,并邀陳引作為嘉賓(與戴嬈)參加小室哲哉在北京、上海的演唱會……
但是侯鈞最滿意的自己制作的專輯卻不是這張,而是一張得風氣之先的中國第一張布魯斯專輯,杭天樂隊的《我的心是油炸的蠶豆》。1998年,侯鈞開始同集詞曲唱為一體的創作型歌手杭天接觸和溝通,開始策劃他的專輯。杭天是一位極富特色的布魯斯歌手,他用中文創作和演唱布魯斯這一黑人傳統的音樂曲風,在音樂探索上有其非常特殊的價值。該專輯最大的新意和特色是將美國黑人音樂和中國現實題材融為一體,但這也恰恰是在制作過程中難度最大的問題。侯鈞與杭天和著名錄音師張小安就有關制作問題進行了多次探討,確定了制作方案。經過一個月的精心錄制,該專輯出版發行之后很快就得到音樂界圈內知名人士及樂評人的高度評價,同時也受到廣大青年音樂愛好者的熱烈歡迎,在市場上一度成為最為暢銷的流行音樂節目,杭天也一舉嶄露頭角,成為一名很有發展的年輕音樂人。這張《我的心是油炸的蠶豆》專輯榮獲《中國百老匯》雜志和《V音樂》雜志評出的1999年度十佳原創專輯。但是后來,由于歌手跟娛樂氣氛的不相適宜,杭天及他的樂隊已基本不在樂壇活動。最近侯鈞將這張專輯重版上市,除了自己的偏愛,也因為這張專輯的中文布魯斯曲風,在目前的華語流行音樂市場上,依然是獨樹一幟、領風氣之先的。
“這么些年來,只有這張專輯是我用公司的錢來制作的,其他都是我們從社會上去拉來的贊助。如果給我更多一些的資金,我想我一定能制作出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的唱片來。”侯鈞慨嘆道。
與專輯的情況一樣,侯鈞從業這么些年來,也積累了不少自己的流行作品,其中不乏專輯的主打歌和排行榜的佳作,但是侯鈞最偏愛的,卻不是自己制作過的專輯中的歌,而是前兩年給沙寶亮寫的一首“青春日記”。侯鈞說:“我一看到這首詞就喜歡上了,一種校園的,非常純凈的感覺,尤其令我向往。”——侯鈞還是比較書生氣和理想主義的,誰說不是呢?
不過侯鈞這兩年,制作和編輯的兒童節目漸漸多了起來。這不光是因為市場的天平發生了傾斜,而且侯鈞本人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這兩年,我特別想擺脫與歌手之間的糾纏不清,想靜下心來,做一些真正純凈的、能留得下來的東西。”
1997年的一個夏天,侯鈞在翻看《音樂生活報》時,無意間發現了該報的老北京兒歌連載。這些生動精練、妙趣橫生、底蘊豐富、寓意深刻的老北京兒歌極大地激發了侯鈞的創作靈感。他通過《音樂生活報》郭向鷹社長輾轉找到童謠的搜集整理者、《北京工人報》的老編輯劉建斌老師,從劉老師30多年來已整理出的600多首童謠中,按照動物植物、人物風情、風物習俗、謎語繞口令、歲時節令五大分類精心地挑選了120首準備錄制。
如何使這些在一般人看來老掉牙的、土得掉渣的東西引起現今孩子們的興趣,在制作上確實是一件很難的事。侯鈞對這套節目的整體定位是既要有清新、活潑而自然的兒童特點,又要保留原有老北京的風味特色,突出傳統、民俗、歷史感、寓教于樂,同時音樂編配要符合現在兒童的心理,節奏要富有韻律感。同事竹崗完成了繁瑣的作曲、編配工作后,1998年元月,這套節目正式進棚錄音,由中唱資深錄音師張小杰擔綱主錄。參加這個節目錄制的工作人員多達60余人,除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少兒廣播藝術團,還有中國京劇院的琴師費玉明、著名笛子演奏家戴亞、琵琶演奏家張強及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中國廣播民族樂團、中央民族樂團等國內一流院團的青年演奏家,高手云集。
經過了緊張艱苦的錄制,1998年“六·一”前夕,《北京童謠》推出了《小耗子上燈臺》、《小小子坐門墩兒》、《一個踺兒踢兩半兒》、《說你呆你不呆》和《正月正掛紅燈》五盒系列盒帶。發行后媒體和市場的反應十分熱烈,《音樂生活報》以《聆聽童謠的聲音》一文整版篇幅報道了《北京童謠》的錄制出版情況,并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中央電臺“小喇叭”特別開設了一個欄目《童謠列車》,每天播出一首童謠。北京民俗協會的專家學者、北大中文系的教授均充分肯定了《北京童謠》的錄制出版工作。該套節目在市場上更是受到了孩子們的歡迎,這些古老陌生只有他們的爺爺奶奶和父母親才熟知的童謠,以清新活潑的童真童趣深深地吸引了他們。該節目上市后一直熱銷,并一度脫銷, 2000年,《北京童謠》在“第二屆全國優秀文藝音像制品獎”評選中榮獲二等獎。
《北京童謠》在市場上受到那么熱烈的歡迎是侯鈞始料未及的。在后來的幾年中,侯鈞不斷地對這套節目進行重新整理,例如推出CD版、加錄了120首童謠、推出四合一精美套裝CD《北京童謠200首全輯》等……當然,這已經是侯鈞擔任中唱深圳公司總經理之后的事了。
2002年,侯鈞受命于危難時刻,在30剛剛出頭的年紀當上了中國深圳公司的總經理。這3年來,用侯鈞的話來說是:“甘苦自知。有時候都不敢回頭想,有些后怕。”因此,他發出“音像環境實在惡劣”的感慨真的是肺腑之言。
3年來,中唱深圳公司碩果累累,他們制作了一本精美的產品目錄,洋洋灑灑400多個片號,聚集了公司同仁的多少心血。這兩年,因為在宣傳上與深圳公司的積極配合,我對他們的節目也比較了解,其中《北京童謠200首》合輯、《綠色休閑海·科萊倫》套裝、《北京皮影寶典》、《西方古典音樂動滿系列DVD》等節目都堪稱經典,是今后的長銷產品。同樣,簽約歌手李戈原創專輯《我唱我歌》、阿濤&喜兒鄉村民謠專輯《苦菜花》、中國民俗歌手張林專輯《笑開口》、于鳳翔專輯《好好活著》、民族歌手哈輝專輯《回族姑娘》等等,也為豐富我國的原創歌壇盡了綿薄之力。
在商海里苦苦掙扎,侯鈞的心里,其實還埋藏這一個由來已久的夢想,那就是:“制作一張走向世界的高品質發燒唱片” !——這個夢想,什么時候能夠真正地實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