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根得站得住——張揚采訪

趕到[向日葵]劇組在北影廠明清街的外景地后，工作人員魯小姐在四合院中給我們介紹了拍攝進展情況，期間張揚安靜地端著盒飯進屋，并對我們那本贈刊上的第六代選題產生了興趣。飯后他建議采訪在拍攝現(xiàn)場后安靜的小胡同開始。此處被設計成一條北京普通胡同的格局，甚至能看到青灰色的墻上寫著的“拆”字。張揚在采訪過程中不時小聲咳嗽兩聲，據(jù)魯小姐說，張揚這兩天正發(fā)著燒。采訪將近結束時，天上飄下了零星的雨點，略有寒意。

關于[向日葵]

■怎么會想起拍攝[向日葵]這部影片的？

□想了很長時間了，有很多東西是我的一些記憶，這是根深蒂固的，一直會保存在腦子里，這兩年正是我想去拍這個東西的時候，就把它給弄出來了。

■這個劇本花了兩年的時間，你是在努力找那個時代的感覺還是別的原因？

□其實是自己還對每一稿還不太滿意吧。這個電影的故事性不是那么強，對其中每一段內部更需要特別斟酌，不能是特別散漫的細節(jié)堆砌，每段故事還是需要一個節(jié)奏，包括人物的連貫性。每次改都花很多心思在這方面。

■[向日葵]涵蓋了30年的跨度，這是否意味著你今后的創(chuàng)作會走向一個越來越大的格局？小人物小故事還對你有吸引力嗎？

□這其實也是小人物小故事，只是我希望它的跨度大一些，能帶出一些歷史感的東西。但是從我自己的角度來說，它還是一個小制作的作品，只是需要這么多錢去完成這個作品，而并不是大規(guī)模大制作那種概念的東西。對我來說，一個四五百萬的制作，我如果能完成它就可以了。

■從處女作以來，你自己認為影片中貫徹下來的是什么？

□可能還是一個成長（主題），描寫家庭的題材是我覺得有意思的，如果你能發(fā)掘好每個家庭的故事的話，會從家庭中看到更多的東西，社會啊，所處的時代啊，包括倫理道德，我自己覺得這是我創(chuàng)作的一個基本路線，我自己在其中會覺得很愉快。每次創(chuàng)作都跟我對生活的感受有很大的關系。

形式探索

■你的作品中都體現(xiàn)了一些形式探索，[愛情麻辣燙]是分段式結構，[洗澡]是插入了幾個小故事，[昨天]是加入了戲劇的因素，[向日葵]中會有形式探索嗎？

□基本上沒有。算是比較樸實的敘述方式。

■你在影片中的形式探索也是比較克制的，不屬于我行我素揮毫潑墨那種，這更多的是你個性的原因還是對市場的謹慎？

□還是我對這個東西的看法。我覺得形式還是一個陪襯，為內容服務的，我更注重的還是影片的故事和人物，我覺得一切都是圍繞著這兩點展開的，包括攝影、手法、結構方式。如果你塑造不出一個好的人物來，不能去寫出生動的故事，其他的東西是畫蛇添足，多余的。除非你是想用電影作出一個標新立異的東西，有時候需要一些這樣的東西去做一些技術上的突破，但是對于我來說，我不太關心。我覺得只要根上的東西把握住了，形式怎么弄都 行，你的內容，你的根都站得住其他都好說。

父與子

■從[洗澡]到[昨天]中都涉及父子關系，都是從開始的碰撞走向交流和理解，[向日葵]中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節(jié)？

□還是有一定的差別，畢竟寫了30年。但是碰撞肯定是有的，溝通也是有的。但是這部影片可能會更復雜一些。

■你影片中的父子關系是不是有你自己的影子？

□肯定會有。我和我父親的關系比較復雜，算是互相比較對立的關系，我跟我媽的關系也不太好。但是隨著年齡的變化而不一樣，到現(xiàn)在，成熟一點了，跟家庭的關系又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我想這個電影也是在探討這個變化。

■您的父親張華勛在上世紀80年代起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成功的商業(yè)片，他的從業(yè)經驗是否對你更多了解市場與觀眾起到了良性的幫助？

□我倒沒有這個感覺。實際上那時侯他的壓力來自于武打片是一個被罵的片種，老百姓喜歡，但是媒體認為這是一種低級趣味的東西，那時候他反而更痛苦，后來就堅決不拍武打片了，去拍藝術片。實際上對他來說這可能是個捷徑。我是反過來，我一畢業(yè)他就想讓我跟著他去做副導演拍片子。而我自己一直希望盡量自己做。從我的意識上，我覺得他的東西太傳統(tǒng)，太老。兩個年代的人概念不同。雖然你確實能從他們身上學東西，但是從觀念上你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所以必須得離開他。說不上能從他身上學到市場觀念，因為他們那個時代沒有特別強調這塊，反而這是一個包袱一個累贅。

我沒有那么強烈的想法

■第五代幾乎為中國大跨度的影片建構了一個標準，像[霸王別姬]、[活著]和[藍風箏]都是通過個人命運的轉折來反思歷史，你的影片中會不會有跟他們相似的地方？

□影片這么長的跨度一定會跟時代的變化緊密相關，整個電影里肯定會有這種態(tài)度，家庭的故事一定要延伸出去更多的東西。

■上面這三部影片你有沒有比較欣賞的？

□我自己更喜歡[藍風箏]，[霸王別姬]前邊挺好的，后邊感覺跟政治的東西聯(lián)系的太多了，[活著]也一樣。我覺得他們的影片都是跟政治聯(lián)系得太多了。你確實能感覺到人物在歷史舞臺中命運的大起大伏，比較重，太想去對歷史事件進行表態(tài)。我沒有那么強烈的想法，我更愿意從人的角度去探討一些東西。

■最后一個輕松的問題，想不想拍部張揚的[英雄]出來？

□沒有，這種商業(yè)片對我的吸引力并不大。當你有錢有能力去做電影時，電影還是一個更好的表達自我的途徑。如果你有很多想法和思想時，你應該好好把這種想法表現(xiàn)出來。如果有一天你沒什么想法了，你可以去拍商業(y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