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準普爾：中國保險業的增長與風險

標準普爾認為，中國保險業在中期的財政實力存在改善或惡化兩種可能性，而實際的發展方向，將取決于國內的保險公司如何面對行業的結構高速和迅速的發展變化。

中國保險業雖然近年來增長強勁，市場監管也有所改進，但仍然處于發展初期。況且，上述的優勢因中國保險業整體比較脆弱而受到削弱。國內主要的人壽和非人壽保險公司過去商業化程度比較低，這種營運方式所遺留的弱點導致它們的財力普遍薄弱。

隨著中國經濟繼續擴展，中國的保險業也正在迅猛發展。2002年保險業總保費收入較上一年增長44.7%，，達3050億人民幣。保費增長的勢頭帶來公司資本的增加，應當有助于保險公司逐步克服其財力的弱勢。但是由于主要的保險公司存在較大的資金短缺，任何改善過程都可能是緩慢的。標準普爾根據目前所得的有限資料估計，如果要達到足夠的資本總額水平，內地人壽保險業需要增加150億元至200億元人民幣的資金；非人壽保險業需要增加資金70億元至100億元人民幣。籌募新資金最可能的方法是通過上市集資。

中國主要的保險公司，以其緊絀的財力，假若沒有外來的資金支持，是否能夠成功地支撐目前的快速增長和變化尚屬未知數。在中國內地，一些較晚成立的保險公司的財力情況，可能比那些較早成立的公司要好。不過，這些新公司都是從很小的資本基數迅速擴張，因此其資金水平需要得到不斷的支持才能與其不斷增長的保費基數持平。目前的國有保險公司，即中國人民保險公司（中國人保）和中國人壽保險公司（中國人壽），以及其他幾家較早成立的股份公司，如中國平安保險公司和中國太平洋保險公司，它們共同主導著中國的保險業，累計占有人壽和非人壽保險市場95％的份額。這些公司在其各自的人壽保險中都存在著歷史遺留的利差損問題，并且在人壽和非人壽保險業都存在著資本總額偏低的情況。利差損或負利差是指在1980年代至1990年代間發出的壽險保單所給予投保人的高保證費率，與保險公司目前的低投資收益之間的差距。

規范中國保險業的法規在繼續進化發展，近年來得到了加強，當中最重要的是2003年1月生效的《中國保險法》修訂條款。而且，作為國內保險業監管機構，成立于1998年的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越來越多地發揮著積極作用。最近對《中國保險法》的修訂主要是為了加強監管，為投保人提供更大的保障，更著重于保險業的健康發展，以及確保該行業符合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條件。上述這些改變確有助于促進規范管理，提高市場效率，使中國保險法規更接近國際上的規范做法。在2003年，更引入了關于最低償付能力要求的規定，借以加強對保險公司財力的調控。

中國保險業仍處于起步階段，大多數保險公司的首要關注點仍然是市場份額，而不是盈利能力。自1988年市場開放以來，保險業從中國人保完全壟斷的局面發展到有37家公司的更具競爭性的營運環境，這些公司中有17家為人壽保險公司，19家為非人壽保險公司，1家為再保險公司，當中包括股份公司和外資公司。盡管如此，國有公司，如中國人保和中國人壽仍繼續主導一行業。中國人保在保費方面保持非人壽保險業71％的主導性市場份額，而1996年從中國人保集團分離出動的中國人壽，則控制著人壽保險業55％的市場份額。盡管較新的公司，尤其是外國保險公司已經引入了先進的技術手段和健全的管理技能，但競爭日趨激烈的中國保險業在風險管理和市場規范方面仍然相對稚嫩。

過去10年來，中國內地保險公司擴張性業務策略推動了保險業的快速增長，也加劇了競爭。由于受到不斷增加保費和市場占有率動機的驅動，它們對業務質量的重視程度相對不高。雖然2002年內地非壽險業取得高達88％的綜合費率，而壽險業在負利差問題的困擾下也取得0.4%的正數資產回報率，但標準普爾認為，由于內地保險公司一般不一定遵守國際通行的會計標準和責任準備金做法，業內公司的利潤有被夸大的可能。從積極的方面來講，隨著監管更趨嚴格，以及主要的保險公司可能上市，并因此更為注重股東價值，中國內地保險公司的財政狀況將可能得到更準確的反映。

非人壽保險業最新進展

迅速增長

中國內地非人壽保險業過去3年來平均增長率為14％，這一迅速擴張速度反映了宏觀經濟持續增長。與其他成熟的非人壽保險市場比較，2002年中國的保險滲透率（保費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大約為0.8%，是一個較低的數字，這也顯示出，中國內地保險市場存在巨大的增長潛力。內地非人壽保險近年的增長主要表現在汽車保險業務(占承保總保費的大約60％)多于其他的非壽險產品。

市場規范

由于中國內地保險公司爭相角逐市場份額，目前在市場規范，或者說對于承保風險進行適當定價方面都被視為較差。與亞太地區的其他市場比較，內地非人壽保險市場的定價仍然較低。亞太地區其他市場的保險費率由于再保險價格日見上漲而呈上升趨勢。在2003年中國《保險法》經修改后，保險費率的管制得到放寬。如果保險公司繼續只顧追逐市場份額，就可能會導致非人壽保險費率持續下調。然而，隨著主要的保險公司按計劃上市，保險業的重心就可能轉向更多地重視股東價值。

責任準備金可能會不充足

2002年中國內地非人壽保險業的綜合費率為88％，其中60%為損失率，28％為費用率。內地非人壽保險業的責任準備金與保費收入的比率大約為64%，雖然這水平與其他地區的同業比較一般被視為偏低，但對于主要面向短尾的非巨災性風險市場應該尚算穩當。不過，中國內地非人壽保險市場價格競爭激烈，保單經常定價偏低。因此，盡管準備金水平通常與監管機構所定下的要求相符，準備金仍可能不足。若能由保險精算師進行評估，準備金的水平將會更適當。不過，如果采取更嚴格的保險精算做法，保險業的利潤可能會更為走低。

此外，由于城市人口增加，內地非人壽保險業較之以前面臨更高的累積風險。因為城市的風險集中度較高，城市地區比起非城市地區所受到自然災害的影響也較大。

資本實力差

中國保險業過去10年的迅猛增長，一直是建立在一個從根本上薄弱的資金基礎上。非人壽保險公司的平均償付能力比率（股東資金與凈保費收入的比率）約為33％，屬稍低的水平，這主要是由于中國主要保險公司的資金能力極為薄弱。雖然較新進入市場的公司的資本實力較強，但有些外國公司的資本實力也非常薄弱。標準普爾估計，中國非人壽保險業尚需至少100億元人民幣，才能達到充足的資本總額水平和大約50％的償付能力。

人壽保險業最新進展

突飛猛進的增長 中國內地人壽保險業近年來顯著增長。業內的總保費在2001年實現43％的年增長后，2002年又上升近60％，達2270億元人民幣。這部分是由于奮力追逐市場份額的結果，部分是由于經濟持續增長的大氣候引發了需求的增加。中國較高的儲蓄率和較低的銀行存款利率也是進一步刺激需求的因素。

2003年頭8個月，內地人壽保險業的增長保持強勁，但此后則增速減緩到大約36％。這種減緩情況部分是由于2002年售出的一次付清保險費的保單數量較高。在2003年頭8個月，健康保險產品的銷售較上年度強勁增長150％，達人民幣160億元，這部分可歸因于頭半年SARS的暴發。

內地人壽保險業最近的強勁增長反映市場以前的保險滲透率偏低。業界的保險滲透率（總保費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從2001年的2.2％上升至2002年的3％，已經是過去5年的兩倍。中國市場現在僅僅落后于南韓和日本，保險滲透率正在接近亞太地區更發達的市場。

利差損的遺留問題 中國內地人壽保險公司1999年前向投保人承諾的預定利率較高，一般為6.5%或更高，這種情況導致了1999年前承諾的預定利率和目前大約3％的實際投資收益之間的負利差。由于內地人壽保險市場在1990年代中期之前都沒有大幅增長，使負利差對人壽保險公司造成的負擔不致十分嚴重；否則，如果市場比實際情況更早發展的話，負擔可能會大大加重。負利差的問題也由于對保險公司投資的限制性調控而加劇，反過來又削弱了保險公司有效和靈活地管理資產和負債的能力。

目前主要是中國人壽和較早成立的股份制人壽保險公司承受較大的負利差負擔，由于這些公司目前資本實力薄弱，所以要解決這一難題極為棘手。雖然中國保險監管機構在1999年將預定利率削減到2.5%，人壽市場目前也在快速增長，然而遺留的負利差問題可能會阻礙人壽保險業的繼續發展，因為中國主要的保險公司都已處于技術性的資不抵債狀況，要進行繼續擴張可能要進一步注入資金。

不當定價與銷售 雖然中國保險監管機構在1999年將保證利率保單的預定利率降低到2.5%，但是當保險行業以目前的高速度在較差的市場規范環境中增長時，保險公司仍然容易產生不當的定價。內地保險行業大多使用由中國人壽在1990年至1993年期間制定的一個人壽表格來對保單定價。這個表格通常被認為是穩當的，但是可能會對與年金相關的產品產生不當的定價。

由于內地保險公司過度追求市場份額，保險業銷售人員的素質似乎也較低。這將對尋求出售更復雜產品的保險公司產生負面作用。在2002年發生了幾宗矚目的不當銷售投資連接保單事件，影響廣泛，對消費者信心產生了立竿見影的負面影響，對銷售也帶來了連鎖打擊。

銀行保險 雖然目前內地人壽保險業大多數產品都通過保險代理銷售，但是銀行保險自2001年引進中國后，作為一種銷售渠道已經獲得了相當的發展勢頭。越來越多的人壽保險公司加入銀行保險業可能會加劇競爭。目前，內地保險公司趨向于與銀行建立策略性伙伴關系，通過銀行職員提供產品，售出的產品通常比較簡單，如儲蓄壽險保單。雖然銀行保險增長一直很快，但是銀行通常提供的一次付清保費產品的承保利潤，一般低于通過更傳統的渠道售出的產品。為了保證銀行保險模式的成功，適當的定價，有效地控制成本，及與戰略伙伴的穩定關系是至關重要的。預計有些人壽保險公司會由于低利潤、風險管理控制不當及競爭而在銀行保險產品上發生虧損。

再保險

終止強制性業務轉讓 直到2002年初，保險公司一直被強制要求將20％的業務割讓給中國再保險有限公司。這一比例計劃在未來4年以每年5個百分點的比例連續遞減，直到2006年年初終止。過去大多數非強制性再保險業務都被割讓到國外，中國再保險的業務約有90％來自強制割讓。雖然中國再保險在放寬管制過程中的業務地位可能因而受到影響，但該公司作為全國性再保險公司，應該仍然可能占據國內再保險市場極大的份額。日益增多的國外再保險商直接進入國內再保險市場，預計不會很快地對中國內地再保險業帶來沖擊。

需要更成熟的風險管理 過去兩年內全球再保險價格上漲，較之于亞太地區其他市場，中國市場只受到了有限的影響，這可能是因為國內市場對于再保險的依賴少于其他地區。中國保險公司的自留保險份額很高(平均水平88％)，部分原因是較之大多數其他險種，汽車保險需要較少的再保險保障。但是中國面臨著巨災風險，因此有需要要求更成熟的再保險保障。而且由于宏觀經濟環境中產生的變化，面臨的風險和理賠形式的復雜性提高，也要求更成熟的風險管理水平。

行業風險分析

中國內地保險業正處于發展初期，在走向成熟中將會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內地保險業面臨的風險主要源自多種因素，包括過往的營運模式造成行業整體財力薄弱，保險公司所受到的投資限制，以及內地保險市場相對稚嫩。但是由于國內保險滲透率（保費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偏低，意味保險業有很大的增長空間，再加上監管架構不斷改善，使得前述的風險得以舒緩。

正面的發展：

●增長強勁。中國迅速發展的經濟正在為國內保險公司帶來前所未有的保費收入增長水平。這將有助于保險公司擴大收入基礎，同時通過創造規模經濟和穩定的現金流而減少費用率，由此改善財政狀況。

●監管更嚴格。通過法律法規的漸趨成熟，中國保險業的監管已有所強化，從而改善了保險公司的財力，并提高了對投保人的保障。

●產品開發。新產品正不斷出現以滿足消費者的需求變化。這有助于使產品多樣化，反過來又使保險公司減少了對利潤較低產品的依賴。

●改善技術專長和風險管理。中國保險市場向國外公司開放。這對產品開發、技術專長和風險管理均有助益，業內的專門人才因而增加，這些專門人才包括保險中介人、保險精算師和損失理算人。

●增加銷售渠道。更多的銷售渠道正在開放，這有助于縮小中國保險業與較發達市場之間的差距，以及擴展行業的收入來源。

●更多地重視利潤。中國內地的保險公司在過去10年一直采取追逐市場份額的策略，這種策略產生的效果是降低利潤而不是增加利潤。不過，目前內地保險公司正越來越多將重心放在利潤上。雖然在很大程度上中國保險業仍然以追求市場份額為導向，但是以利潤為前提的業務戰略可能為越來越多的保險公司所采用，因為如果中國主要的保險公司按計劃上市，它們就需要更多地注重股東價值。

挑戰：

●財力薄弱。中國內地的國有保險公司及其他主要的人壽和非人壽保險公司，按承保風險衡量，它們的資本一向偏弱，但是隨著監管的改變和公司要能上市，這種情況有望得到改善。

●投資限制。由于監管嚴格及國內現有投資工具的選擇有限，中國內地的保險公司在投資能力上受到制約。中國保監會已表示準備放寬目前的限制，使保險公司能夠實現投資多樣化，將現金、存款和政府債券轉化為企業債券和股票基金。但是目前公司在選擇投資資產以償付債務方面的能力仍然受到限制。

●負利差：中國內地的人壽保險公司面對著歷史遺留的利差損問題。如果必須提供充足的責任金，負利差可能會導致大量的資金短缺。消除這種負利差需要有產品的多樣化和額外的資金。

●非人壽保險業的責任準備金不足。在非人壽保險業，責任準備金的提供一直遵循固定的監管要求，直到最近對調控規定進行了修改，才使保險公司得以自行規定責任準備金水平。相對于較近期基于更嚴格的精算做法而提供的責任準備金，那些在調控規定改變之前的責任準備金并不充足。

●來自國外公司的競爭。雖然想要進入中國保險業的外國公司仍然面對較高的門檻障礙，但是中國加入WTO意味著以后來自外國公司的競爭可能會日益加劇。國內保險公司應可能繼續得益于國內的關系和銷售網絡的優勢，但是外國公司可能給國內公司在優化產品和服務方面增加壓力，而許多外國公司則能夠依賴其母公司提供技術支持。

前景

標準普爾預計，由于經濟持續增長，以及與其他地區的保險市場比較，目前中國內地的保險滲透率仍然較低，因此中國保險業在中期將繼續強勁增長。新業務的增長會減輕其歷史遺留負擔，這再加上監管的日益改善，以及主要的保險公司可能上市，保險業的財力應有可能得到加強。如果這些保險公司確實上市，就可能迫使它們更多地考慮股東價值，從而也就更多地考慮利潤。雖然在短期或中期內公司倒閉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公司的歷史負擔中仍然存在著潛在的風險，況且目前業務量正在快速增長。

雖然標準普爾預計中國保險業近期仍將由國內公司主導，但中國加入WTO意味著以后將面臨外國公司日益白熱化的競爭。內地保險業面對的主要問題包括：營運環境競爭激烈但業界承保紀律較差，公司在急促增長的同時缺乏嚴格的運營和財務管理，以及欠缺內部的財務靈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