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我一直是個規規矩矩的孩子,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成績一直居高不下,保持在班上前三名。我們學校是省重點,每年都有好幾個考取北大清華的,對清華北大,我沒有十分把握(就算有十分把握,以我規規矩矩的性格,我也不能在此宣揚),但考取尋常重點大學,我,以及我的老師和同學們都有理由相信,問題應該不會太大。但結果,我還是出了問題。
問題出在黃美云身上。黃美云是我們班的班花,她的一顰一笑,傾倒了我們班所有的男生,據不完全統計,至少還順便傾倒了其他班的一二十來個男生。直到進入高考考場前,小馬哥我一直頑強地抵抗著黃美云的美麗,以免被傾倒,我是我們班惟一沒給黃美云寫過情書的男生,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爸是踩三輪車的,我媽是揀廢紙的——他們就這樣供我讀了12年書,我要是輕易被誰傾倒而考不上大學,那么我將永遠爬不起來。但我精心構筑的防線,在最后的關鍵時刻,被黃美云輕輕一腳,就土崩瓦解了。
黃美云與我分在同一考場,坐在我身后,對此,我并沒有太在意,更沒有心猿意馬。第一場考數學,我心里明鏡似的,考得一帆風順,提前半個小時就完成了全部試題,我可以負責任地說,120分我至少可得119·5分。我春風得意,正要提前出場,屁股上挨了溫柔一腳,是黃美云!我頓時心潮澎湃,多少人為黃美云傾倒二三載甚至四五載,試問,有誰的屁股被美麗地踢過呢?肯定只有我小馬哥!我立刻幸福得東倒西歪,不動聲色地把試卷豎了起來。
僅僅兩分鐘,悲劇就發生了。因為舞弊,我和黃美云的數學成績雙雙被記為0分!
我就這樣與十拿九穩的重點大學(不完全排除清華北大)擦肩而過,我郁悶過,也憤怒過,我甚至考慮過要不要把那混賬的監考老師干掉——因為,我老覺得那一臉青春痘一臉色迷迷的家伙,純粹是由于妒忌我被黃美云踢了屁股,而痛下殺手的。但所有的不快,隨著愛情的降臨而煙消云散,黃美云死心塌地如火如荼地愛上了我!與黃美云美妙無比的愛相比,剎那間,清華北大都無足輕重了。
我和黃美云意氣風發攜手來到了深圳的廣闊天地。高高興興打了一年零工后,我們又攜手開辦了一家“證券公司”。
我們的“證券公司”不同于炒賣股票和有價證券的證券公司,我們的主要業務是制造學歷證書、身份證、結婚證、離婚證、計劃生育證等一切與中國人民的幸福生活息息相關的證件,每制造一張,可獲利10口100元。我曾對黃美云說過:從哪里栽倒就應該從哪里爬起來,既然我們因為舞弊失去了上大學的機會,我們就應該從舞弊創造我們的美好前程!
我們的“證券公司”整整辦了3年,也賺了些錢,但全給國家交“稅”了——每抓住一次,即要成千上萬地“交稅”,還得關上十來天,3年中,我們被抓了3次。好在,我還利用業余時間寫點不作弊的文章,賺點稿費,還足以維持我們的美麗愛情。
這一天,我偶然發現,《女報》雜志招聘編輯。《女報》我太熟了,我每年都要從《女報》賺取數以萬計的稿費,多年的寫作經驗,使我覺得,我做編輯可能比我做證件更像模像樣,我決定去應聘,因為要求應聘者具有大學本科以上學歷,我就隨手制造了一張湘潭大學的本科文憑——清華北大的文憑太搶眼,我沒敢輕易出手。
總編是個和我差不多的年輕小伙子,因為老編發我小馬哥的錦繡文章,一見面就握住我的手十分客氣地搖搖晃晃,還堅決要請我吃飯。喝罷三杯五盞,總編就與我稱兄道弟推心置腹了,道出了他為什么對我如此客氣的原因:“兄弟,說實話,我持的也是‘湘大’文憑,而且,和你同一屆同一系,可我那是假的,在街上花50塊錢買的,其實,我只讀到高中二年級就因為打架斗毆被開除了。兄弟你一定要為我守口如瓶呀。”我哈哈哈笑了又笑,同時,把總編的肩膀拍了又拍,說:“老兄,我這文憑也是假的呀。”
同是冒牌貨,總編自然與我惺惺相惜,當場就拍板要下了我。因為頂頭上司也是冒牌貨,我工作起來自然沒有壓力,不到兩年,我就成為了《女報》的骨干編輯。
我成為《女報》的得力干將后,才偶然知道,總編并非冒牌貨,乃湘潭大學貨真價實的碩士生。他自稱冒牌貨,其實只是一道面試題。
與我同甘共苦5年的黃美云,在我成為《女報》編輯后,在一場車禍中香消玉殞,那混賬司機持的是一張偽造的駕駛執照。謹以此文紀念我的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