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汽車在西澳大利亞州的公路上疾馳,窗外簡單重復著的黃色沙丘使菲比昏昏欲睡。菲比一邊詛咒著惱人的沙漠,一邊憧憬著回到繁華城市的舒心生活。汽車行駛得很不平穩,在一陣劇烈的顛簸后,突然一聲爆響,車胎爆了!
司機的備用輪胎換了很久都不見成效。車里亂成一片,幾輛汽車從旁邊呼嘯而過,菲比懊惱地提起行李,沖下車子,她實在待不住了——她要截住下一輛車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菲比站在行李旁向遠處張望,烈日烤得她頭昏眼花。“嗨!”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我們一起來碰碰運氣吧。我打賭下一輛車來得比他們裝輪胎的速度快。”
菲比回過頭,一個皮膚黝黑、雙目炯炯的男人站在她旁邊。他把一頂寬檐草帽扣在菲比頭上,爽朗地笑了:“戴著它吧,我叫漢斯。”兩個人躲在車子投下的陰影中,在各自的行李上坐下。眼前連綿不絕的沙丘絲毫沒有干擾他們交談的興致,漢斯爽朗而幽默,菲比也變得神采飛揚。
漢斯說他的夢想就是讓沙丘吐出綠意,甚至開出鮮花。為了這個夢想,他在沙漠扎下了根。“給你看樣東西。”漢斯突然站起來,背對菲比掀起衣服。在漢斯的背上,菲比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紅色傷痕,像被針氈狠狠刺過。“大學的時候,我跟同學打賭,要在沙漠上種植玫瑰,如果失敗了,就睡在玫瑰鋪的床上。你知道,玫瑰和任何一種沙漠植物一樣,是有刺的。”漢斯頓了頓,又說,“我至今還沒有成功過。”
菲比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她喜歡這個男人,但她寧愿相信他說的不過是個笑話。
“沙漠太可怕了。”菲比站起身走到不遠處一個沙丘前,用手指在細沙上緩緩寫下自己的名字,可是幾陣風吹過,一切又了無痕跡了,“你看,沙漠就像生活,走過去什么記號都不能留下,所以怎么走,走哪一個沙丘都是一樣的。”
“肯定不一樣啊,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能認出沙丘中的每一個!當然,生活也是如此,追逐自己的夢想,找到奮斗的方向,生活就能豐富多彩。”漢斯的堅持不懈讓菲比感到慚愧,她很久沒有說話,靜靜地聽漢斯講述自己玫瑰的夢想。
他們沒有等到下一輛車,司機就把備用輪胎換好了。漢斯拉著菲比的手回到車上,重新坐回各自的座位。
剩下的時間過得很快,他們不時彼此探視又匆匆把視線收回,偶爾相視一笑,就都覺得臉上有點發燒。車到終點的時候,他們留下了對方的電話號碼。
之后的一年,菲比和漢斯開始了一段異地苦戀。情人節的時候,菲比收到了漢斯的禮物,一本手工制的粗糙的相冊。漢斯用勘探家們的工作相機照下了自己生活和工作中的一個個瞬間。菲比把相冊貼在胸前,為什么漢斯在茫茫沙漠中也總是如此快樂?為什么自己不能投入那美妙的快樂中?她流著淚撥通了觀測站的電話:“我搭明天的車去你那兒,茫茫大漠,我們在哪兒碰面?”漢斯說:“就在我們相遇的那個沙丘前。”菲比嗔怪地說:“我不是和你開玩笑,每個沙丘都一樣,怎么可能知道哪個是它呢?”漢斯輕輕地回答:“相信我,路過它的時候,你就能認出它來了……”
菲比又坐上了長途汽車,自從車開進沙漠區,她就盯著每一個沙丘,試圖辨認不同沙丘的區別,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突然,漫漫黃沙中跳出一片片淡淡的綠色,還沒容菲比定睛觀望,前排的乘客已經發出了一陣陣的驚嘆聲。
司機把車速減慢,伸長了脖子向路邊探望,乘客們不顧窗外的風沙,紛紛拉開了窗戶。當那片綠經過菲比的窗前時,她看清那是一叢叢長著刺的沙漠植物,而在前方的一個沙丘上,似乎還有一道道紅色的印痕。車慢慢開向前,菲比驚奇地發現,組成那紅色印痕的,竟是一朵朵怒放的玫瑰,而那玫瑰排列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一串字母,是的,一串字母,而且是——菲比!
菲比大叫了一聲,結結巴巴地示意司機停車,然后沖出車門。那一串鮮紅的玫瑰開在綠色的沙漠植物中,寫成菲比的字樣,而這片奪目的綠色,正是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
一個人突然從沙丘背后的陰影中站了出來,他揉著眼睛笑了:“親愛的,你這不是找到了嗎?”
菲比大叫一聲,撲進漢斯的懷里,把臉頰貼在他的胸前,說不出一句話。漢斯撫摸著她的頭發笑著說:“這里的每個沙丘都一個樣,幸虧你在這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菲比輕輕地撫著漢斯的背,心里想,是啊,這就是那個叫菲比的沙丘,現在它開出玫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