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葉子不怕天黑

起風了，很冷。

葉子落了一地，踩在上面吱嘎嘎地響，琪似乎聽到了一陣心碎的聲音。那些曾經在午夜里失眠的葉子，一陣風，就都落了下來嗎?

葉落不只在秋天。

現在，可是深秋了呵。

琪撿起一片心形的黃葉，生命的紋路依稀可見，小心地夾在書中，算是紀念一份曾經的曾經吧。出來時，舍友朵朵不安地問她要到哪兒去，琪笑笑：“放心，我死不了。”

是的，她死不了。

“愛了就愛了，別再計算代價……別把自己弄得像笑話……”琪的耳朵里塞著陳琳的聲音，淚水漫過臉頰。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自己?

她愛安子，曾經那么深深地愛著，她以為有了愛真心永遠不會老，她以為對他多關心一點，感情就會更扎實一點。

一直以為，安子也是愛自己的。要不然，他為何每個下雨的夜晚都在教室門口給自己送傘?要不然，他為何周末晚上送她回宿舍時都要等她拐彎時回頭的一瞥?要不然，他為何在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給自己打電話：“琪，新年快樂，今晚做個好夢……”要不然……

琪真的不想再回憶那太多的要不然。

然的是，安子已經大四了。

然的是，安子說他不能保證他們有將來；安子說他會把她當妹妹；安子說，他的心中還有另一個女孩。

琪信了，在她問安子為什么不能對她足夠好的那一刻。安子說：“我不敢。”

怕傷害到她。

琪信了，她答應他，只能做朋友，只能做朋友…… 那晚，安子牽著琪的手圍著校園走了一圈又一圈。牽了手，還是只能做朋友。

琪仍在心里唱著周惠的歌：“就算我們沒有在一起，就算你不知道我想你，就算從今以后我們只能做朋友……”琪試著忘記他說過的話，忘記那兩本日記的曾經，忘記那滿一屋子的淚水。

那其實是自己的初戀，20歲的初戀。琪一直認為，那份感情其實很唯美。從安子牽她手的那一刻起，琪就在想。

天都黑了，琪也一樣睡。

偶爾，夢里會有幾片失眠的葉子飄來飄去。

終于有一天，琪才知道，在下過雨的天空，真的會有傷心的理由。

安子已經好久沒有和她聯系了，琪也不想打擾安子。他和她都會有新的生活。書上說過，處女座的愛情守則是：盡管多么渴望天長地久的愛情，卻永遠告訴對方，你不愛了的時候，隨時可以走。

琪一直遵守著她的守則。

在一個聯歡會上，坐在看臺上的琪聽到了旁邊兩個女生的討論。

“哎，聽說大三有個女孩在追安子，追得很緊呢，安子沒答應她，她還要吃安眠藥呢，被舍友勸下來了。”

“真的么?”女孩眨了眨眼。

“這是安子自己說的，咱們班人都知道呢!冬兒，看來他還是最喜歡你呢!”

冬兒?記得曾經的曾經，安子說過那是他心里放不下的一個女孩。

琪俯身裝著拾東西，淚水悄悄滑落在地板上。“心要破了你要怎么賠……”臺上，阿杜模仿秀的聲音很蒼涼。

她不想追問那兩個女孩誰是誰非。都說女孩是虛榮的，男孩也是嗎?她追過他，還吃過安眠藥…… 琪寧肯相信那個女孩是在編故事。琪不想回憶前幾天見到安子時他那冷漠的眼神。

琪記得，安子說過要把自己當妹妹。

但是，琪依然無奈地承認再纏綿的傷口也會隱隱作痛。“整個世界突然一起天黑，愛在眼前無聲崩潰。摔成粉碎……”阿杜的聲音很空曠。

曖昧很近，愛情很遠。

風若停了云要怎么飛，

你若走了我要怎么睡，

心若破了你要怎么賠。

風停了，連記憶也不肯給嗎?

早晨八點，琪起床早飯，方便面的味道充滿了整個屋子。朵朵還沒有起床，她失戀了，確切說是她的暗戀結不了。她喜歡上了隔壁班的男孩浩，而單純的她之所以喜歡上他的原因也是因為浩所有的表現都證明他也喜歡她。可結果是，浩向楠表白了，浩說一年前就喜歡上了楠。楠是朵朵和琪的舍友。

結果是，楠喜歡的是林柯，遠在西藏當兵的高中同學。可是，朵朵生命中的第一場電影是和浩一起看的啊。沒想到，現實也會像瓊瑤劇一樣，扯不清，理還亂，暖昧很近，愛情卻很遠。

“別把自己弄得像笑話……”

誰又不是笑話呢？朵朵？琪？浩？

其實還有一明。

也許安子永遠都不會知道，琪是在拒絕了一明的同時和他交往的，就是因為“感覺”。

一明對琪遠遠要比安子對琪要好得多。

琪已經不想再回憶那曾經的曾經。

琪只是想哭，她知道自己很脆弱，為什么做戀人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剛才看見了一明，琪老遠就微笑著和他打招呼，可一明卻視而不見，從他的表情傻子也能看出他已看見了她。琪微笑的臉霎時通紅，也許自己就是最大的笑話吧。

9：30了，琪從外面買了一大堆零食，算是午餐吧。她拼命地吃，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忘記心臟的痛。她扔給朵朵兩塊雪餅，朵朵搖搖頭，落魄得像一個女鬼，一會和，淚水滴答滴答地落下來。

“哭什么哭？”琪很兇地訓她，“不要沒出息好不好？”

琪不知道，自己的淚也決了堤。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愛與不愛的故事呢？“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一種撕裂的感覺，嘴里泛著血腥滋味……夢被掏空的感覺，我已不再是你的誰，想到就會心碎……”宿舍里，阿杜的聲音掩飾著她們的淚水。

愛與被愛同樣受罪。天黑的時候，葉子會失眠……

天黑了，又是一個云淡風輕的日子。

朵朵見了浩，故意給了他一個很大的微笑，很燦爛。一明在教室里依舊談笑風生。所有人都掩飾得很好，誰都不想成為笑話。

琪和安子之間連回憶也沒有了。“沒有人可以伴哭，沒有人可以在一起回憶。”想起阿赫瑪托娃的這句話，真的很心痛。

咖啡廳里，坐著一群小女人，手中的咖啡，沒有加糖。

也許，愛情曾經是她們面前的風景，她們只是站在遠處遙看風景。風景中沒有她們，當她們走進景時，才發現有些法則她們根本不懂。

可是，路要走。天亮了，會有云淡風輕。

失眠的葉子不會再怕天黑。

天黑了，葉子不會再怕天黑。

天黑了，葉子也一樣會睡。

風輕，云淡。云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