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皮蛋寫游記的小波瀾

朱德俊

我坐在講臺椅子上，守著學生寫作文。一分鐘還不到，黃國林同學就來到我身邊講起悄悄話來：“老師，《游小石林樂園》是您在昨天下午就布置了的，但到今天我還不知道怎么寫哩。”我清楚這準是他的懶筋發癢了，便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對他附耳“面授機宜”：“想怎么寫就怎么寫，該怎么寫就怎么寫，你說是吧？”他點一點頭，笑瞇瞇地回座位去了。

約９分鐘后，黃國林舉著作文“趾高氣揚”地跑到我身邊：“哈哈，我的完成啦！”我將作文瀏覽一遍，聲音細細地對他說：“‘昨日下午，在朱老師帶領下，我們初一同學興致勃勃地游覽了小石林樂園。這個開頭談不上怎么吸引人，但簡潔、準確地講清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等，作為文章的總起沒錯。至于下面的部分嘛，你的記性真好，幾乎把所有的景點像賬房先生記賬那樣記得滴水不漏。要是你著重地去描寫三兩個景點或景物，是不是會讓讀者更感興趣些呢？我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只是有時可能會有點兒‘那個，要是不‘那個，肯定會寫得很精彩的。”“那個”是什么？我倆心照不宣。我從他露出兩顆小虎牙沖我嘻嘻一笑當中，讀懂了他的潛臺詞不外乎是“知我者，朱老師也”“看我的吧”之類。

過了一段時間，他又到講臺上來，遞交修改稿后，站在我旁邊。我低眉看去，見保留了原先的開頭，下面的部分寫得繪聲繪色，便叫大家停筆，聽我念如下段落：

我們通過刻有“小石林樂園”五個大字的石門，看見了《西游記》人物群雕。如來佛祖有一張圓胖圓胖的臉，兩道彎彎的眉毛中間有顆大紅痣，雙手合十，端坐在石山上的蓮花盤座里，雙目微閉，嘴唇微張，像在念念有詞。旁邊有位站著的觀世音菩薩，樣子和我們在電視里看到的差不多。前面的山腳下，豬八戒大概是走不動了，鼓著個大肚子張開大嘴喘粗氣。嘴邊滿是黑胡子的沙和尚挑著擔子跟隨著前面那位騎在白龍馬上的唐僧往前趕路……咦，孫悟空哪去了？我四處尋找——哦，原來他“飛”到對面山頂上探路去了。他一手搭在額上，一手撐著腰，腳踩白云朵朵，好威武哩！

我們走了很多路，看過許多景物之后，感到很熱。正好前面出現了水上九曲回廊，回廊上有許多圓形的屋頂，里面畫著雙龍搶寶、丹鳳朝陽、嫦娥奔月、八仙飄海等。回廊里面有許多石凳，坐在上面冰涼冰涼的，加上水面吹來陣陣涼風，感到很舒服。就在不遠處的水面上，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身子現一節隱一節地仿佛正朝我們游來……

“寫得好哇，國林！你把靜態的景物寫成動態了，把‘死的寫成‘活的了……不過，為何不見文章的結尾呢？”怎么沒有半點反響？我抬頭一看，國林已不在身邊，他的坐位也是空的。再朝門邊望去，他正在走廊上朝教室里面的同學扮鬼臉哩。“黃國林，你給我進來！”他邊往里走，邊嬉皮笑臉地說：“教室里光線好，我想節約用電，去關燈……”這小子好“壞”，明明是溜到教室外面“瀟灑”，卻振振有詞，冠冕堂皇！“你想哄哪個？開關裝在教室里面墻上哩，快把作文拿去，把結尾補上！”

看來對這個調皮蛋不嚴加“管教”不行，便站在他坐位邊監督，見他寫的結尾是：“下午４點半，朱老師集合隊伍準備返校，這時我本想躲到假山后面去，留下來多玩一會，無奈他竟掏出個小本本點起名來，我只得參進隊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小石林樂園……”我不由得說了句：“如實坦白，真情實感，只要上心，文章就妙！”國林倏地站了起來，兩腿一靠，用拇指、食指捏著耳朵：“ｙｅｓ！”我從未見過如此滑稽的“軍禮”，差點兒笑出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