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曾經以為和君會是一輩子的朋友,甚至我們已經約好了她要做我的伴娘,我會做她孩子的干媽。我不知道相同的性格和相同的喜好,對于好朋友來說是幸抑或是不幸?多年來相濡以沫的友情為什么突然會變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擊,瞬間就破得粉碎。而遺憾就像散落了滿地的碎渣,是怎么樣也不能再粘到一起了,回不到原樣的,還有那份小心翼翼彼此呵護著的心情。
在同所藝校里,君是舞蹈班的學習委員,我是鋼琴班的班長,本應為了各班的利益而互相詆毀、互相防備的,但同樣爽朗、敢說敢做的個性使我們一見如故。
不但上學放學約好一起走,吃飯要商量買哪個菜,就連上廁所也要定好時間一起去。我們天天見面,卻總有那么多說不完的話,君會利用課間十分鐘,氣喘吁吁地繞過半個教學樓,給愛吃零食的我送來她從同學那里搜來的糖果;我也會一手端著水,一手拿著她的外衣,站在舞蹈教室門外等她下課,督促練完功后滿頭大汗的她及時穿上外衣防止感冒。
專業不同,放學時間也自然不同,舞蹈教室就成了我倆互相等待的最佳地點,因為那里不但她可以練舞,而且還有鋼琴可供我練琴。君喜歡柔美得像小溪一樣的舞蹈,我偏愛流暢、清脆的旋律,于是一曲《高山流水》 成了我們畢業匯報演出的節目,這個凝聚著我們心血的結晶,不但打破了學校從未有過的跨班級合作記錄,而且由于我和君的默契配合及出色表演贏得了一等獎,為我們的學習生涯、更為我們的深厚友誼交了一張最好的成績單。
意料之中,我們被分到了不同的單位,君做了一個私立學校的舞蹈老師,我則在一家大飯店的大堂做琴師。君的時間比較充沛便會常來看我,于是在悠揚委婉的琴聲中,在滿堂賓客中,有君在用心地聆聽,我彈奏起來也會分外賣力,把感情都融入進琴聲里,然后在演奏間隙尋找她會意的笑容。
我倆的家境都很富裕,自己的收入也不低,逛街和旅游成了我們樂此不疲的愛好。大街小巷好吃好玩的,我們都要嘗試一下,我喜歡的東西她會爭著付錢,當作送我的禮物;而她喜歡的東西,也會要求我買下來送給她,因為君固執地認為,收下的禮物才會被珍惜,而且使用的時候就會想起對方。想想也有道理,于是這個習慣就一直被我們延續著。
我們的風格實在是太相近了,她喜歡的往往正是我所深愛的,于是不論誰看見了好的東西都會毫不猶豫買成雙份。我們從不計較穿著一樣的服飾出門,甚至聽到別人小聲議論我們是不是雙胞胎時還會笑出聲來,連我媽都說君是她的第二個女兒。
有較長的假期時,我們會選擇去外地游玩。春天去近郊的山區踏青;秋天去農村感受收獲的喜悅;沈陽、南京、青島這些城市,我們兩個女孩背上包說走就走,在異鄉的大道上留下我們年輕的足跡。
那年春節我們去了南京,回來時正好是情人節,我們班同學聚會。君被南京陰冷的天氣凍病了,沒有陪我一同前往。到了聚會地點,我發現座上還有幾位男孩,原來是一個女生怕我們這些獨身女子太孤寂了,特意找來他們陪我們一起過節。
就在那天,我認識了明。剛剛從深圳回來的明比我大三歲,英俊挺拔,言談舉止大方得體。明的座位緊挨著我,聽到同學問我南京之行感覺如何,他便也搭訕著聊了幾句。初次見面,我對這個男孩已有些動心了,所以當明向我要電話時,我毫不猶豫地寫在了他的手心上。幾位同學看見了,起哄著要明的電話,明一邊笑著寫給她們,一邊偷偷把寫著他電話的紙條塞進我的手中。
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君的電話,興奮地向她談起明。君在那端靜靜地聽著,偶爾問問明的外表這些問題,我又總是找不到合適的詞去形容,便不假思索地說:“如果他約我,我帶你一起去,你來把把關!” 君笑著說那是一定。
在藝校這種封閉式的女兒國里,是很少有機會認識男孩的,因此能結識到像明這樣優秀的男孩,我是懷著十二分的喜悅與期待。果然第二天就接到了明的電話,我毫不掩飾自己高興的心情,一口就答應了他的約會,并且很直接地告訴他,要帶一個好朋友一起去。明稍有些驚愕,但馬上說沒問題。
第一次正式的約會,我不知道穿什么衣服才好,拉著君做參謀,左試一件,右試一件,最后君不耐煩了,撅著嘴問我,為一個約會這么手忙腳亂的值得嗎?!當我終于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奪目的與君出現在明的面前時,我分明看到了明和君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為他們做了介紹,明很有禮貌地向君問好,得體地稱贊我的靚麗。君大病初愈,精神卻很好,很快就與明談笑風生起來。開始我還怕君不喜歡明,場面會很尷尬,現在看見他們很投緣,也就放下心,高興地在一旁聽他們聊天,君有時會問我一些很幼稚的問題,但不等我回答便迅速地又換了話題。慢慢地,君本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還不時地被明的話逗得哈哈大笑。第一次約會就在這樣輕松愉快的氣氛下結束了。在回去的路上,君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與我談論著那些話題。
“明怎么樣?”我忍不住打斷君,想聽聽她的意見。君好像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淡淡地回答說:“不錯啊。”我還想聽更具體的,但君似乎不想談論,我也就不再追問她。
明對我很好,不但經常約會,每天還會打上幾個電話問候。而因為有了明,我和君在一起的時間明顯地減少了。為了彌補對君的忽視,我有時會帶她一起去赴約。對此明頗有些意見,抱怨沒有了私人空間,我便佯怒他自私,好在明的不滿只是對我發泄,而對君還是挺體貼熱情的。
有時明會很小心翼翼地對我提起君給他打了電話,開始我還不以為然,想著沒有我的陪伴,君一定很寂寞,和明聊聊也能減輕些我的內疚。漸漸地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的是君對我態度的變化,以前很親切、無話不說的她,現在見了面,總是懶懶的不愿多說話,即使說幾句也是在談論明,而且對我挑剔起來,言語間帶著一層冷漠和高傲。我很有些憤慨和傷心,不想和她吵便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減少與她的聯系,也不再帶她去參加我和明的約會。我開始想,脾氣喜好都相同的好朋友,愛情的眼光也必定是一樣的,她可能也愛上明了。我不清楚君是不是也在左右為難,我只清楚我們的友情,在愛情的照耀下注定無處可逃,只能忐忑不安地聽天由命。
當明再一次提起昨晚和君的談話時,好像千萬根針扎進我的心,我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激動地對明吼道:“你喜歡和她聊就去找她好了,不要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看著明不知所措驚慌的表情,我心里亂極了也怕極了,無助地哭了起來。明很無奈地說:“我也不想和君聊,我每天自己的事都忙不完,是她打過來的,我不好意思拒絕。”
我能理解明的無可奈何,也相信他對我的感情,但我不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陪著別的女人聊天,雖然那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又割舍不下多年來已像左右手般熟悉的君,如果她要的是我喜歡的玩具或衣物,我會毫不猶豫地讓出來,但是明是我的一顆心啊,心又如何讓給她呢?經過艱難痛苦的抉擇,我準備退出了,我給明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回顧了我們相愛的點點滴滴,以及我和君多年的友誼,更是提到君對他的感情,叮囑他好好珍惜君,信未寫完,淚已打透了信紙。
看到信的明瘋了樣跑來質問我,為何要把不屬于他的錯硬安在他頭上,為什么要讓我們倆人受折磨?其實我又何嘗舍得離開他呢,但我實在受不了這種不倫不類的三角愛戀,時刻擔心著會遭到背叛讓我心力交瘁。明毅然做出了與君絕交而挽救我們愛情的決定。雖然欣慰,但我知道以明善良的本性是做不到這點的,他開不了口拒絕君,就像我開不了口讓君不再給他打電話一樣。
果然君的電話還是如影相隨,明可以找各種理由讓她早些掛電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不讓她再打來電話。我經常下意識地給明打電話,遇到占線便開始撥君的電話,當再次傳來占線的聲音時,我的心就像掉進冰窖一樣寒冷,仿佛能聽見它裂開的聲音,我咬著牙忍耐著,等著壓抑許久的沉默的暴發把自己徹底解放。
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天的到來竟會如此的平靜,在明的母親做壽的家宴上,全家人正聚在一起暖意融融地用餐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我故意不去看明慌亂的眼神,伸手拿起了電話,面上冷靜的我心里卻在暗暗祈禱不要是君,然而聽筒里傳來的分明是君明快、甜美的聲音:“請問明在嗎?”我捧著電話沉默著,畢竟是多年的朋友。君敏感地覺出了我的存在,在空白了幾秒后,她試著叫我的名字,并說猜到我在這兒,是打過來找我的。許多話堵在我的胸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想馬上逃走,離那個熟悉的聲音越遠越好。把電話交給明,我機械地向門口移去。可能是我灰暗絕望的表情讓明感到萬分恐懼,他不顧一切地抓過電話,急促地喊道:“不要再給我打電話!我不想讓我女朋友感到不愉快!” 明的舉動不但震住了家人,也同樣深深地震撼了我,喜悅激動之余卻感到有柔柔的東西從我心深處慢慢剝離開來,帶著傷痛尖銳地劃過我的思想,我知道君也被深深地傷害了,現在的她一定恨死我了,奇怪的是我依然能感受到她的難過。那么君呢?她能感受到我的心痛嗎?
我打消了給君打電話解釋的念頭,從此后再也沒有勇氣和她聯系過,明也知趣地不再提到她,就讓君在我的生命中揮發掉,不留一點痕跡。只是偶然看到以前我們在一起的照片或者是她送給我的禮物時,一種淡淡的傷感才會彌漫開來,打濕我的回憶。
其實友情就像一個美麗而脆弱的玻璃瓶,一點的刮痕就會讓它裂開長長的縫隙,而這道裂縫既沒有愛情的甜蜜來黏合,也沒有親情的血肉之親來彌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華美的小瓶靜靜地越裂越大,最終成為分散開來的碎片,再也裝不下往日的情誼與溫馨。像水一樣流走的是年華,和碎片一起躺在大地上的是記憶,在陽光的投射下,偶爾會發出一絲光亮的是我們曾有過的無拘無束的笑顏。
【馨語星愿】
這樣的“三角戀愛”也許就在我們身邊,我們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單純的友情潔白無瑕,誰不需要愛?然而,甜蜜的愛情可以讓人生死不渝,又如何割舍?
愛情如蜂蜜,經過釀造才可口;友情像玻璃,晶瑩剔透,卻那么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