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外交官夫人當保姆

24歲的劉露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美麗，穿著歐洲品牌的休閑裝，氣質飄逸、優(yōu)雅。日前，經朋友介紹，記者在三里屯一家酒吧采訪了這位在使館區(qū)打工的女大學生。她給外交官夫人當保姆的經歷，聽后讓人眼界大開。

走進神秘的外交官家庭

我是一位愛幻想的中原女孩。2001年從北京一所民辦大學畢業(yè)后，原以為自己學的是外語專業(yè)，可以輕松做個翻譯或導游小姐，沒想到京城的就業(yè)形勢并不樂觀，許多名牌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后來在朋友介紹下，我開始接一些翻譯資料的活。那些日子，雖然每天都要忙到大半夜，但一個月下來千把元的進賬，卻僅能勉強維持生活。有時接不到活，連這點收入也沒保障，一度我像大海中的一葉小舟，對前途充滿了無奈和憂慮。

一天，女友莉莉告訴我，東城區(qū)有家公司要舉辦一期高級家政服務培訓班，要求學員有大學學歷，并說畢業(yè)后到駐京的外國人家里工作，待遇相當于白領。也許出于好奇，再加上骨子里有太多的浪漫和幻想，當時我?guī)缀鯖]怎么考慮就報了名。

拿到資格證書后，我和另外幾名女孩十分幸運地進了使館區(qū)。平心而論，外交官這個職業(yè)在自己看來既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又是讓人羨慕的，據說他們外派的薪水高得驚人，買所有東西都免稅;開的車牌也很招搖，因為都是免檢的。而且外交官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住環(huán)境清新優(yōu)雅的高級區(qū)、富人區(qū)，接觸的人和事都是多姿多彩的！人們對這個圈子的生活無不充滿尊敬和景仰，因為這些外交官們今晚可能在聚會上、家宴上、酒吧里與你閑聊，過幾天世界發(fā)生什么大事，打開電視你便可以看到他們在協助各國政要決定著世界大局的動向。

這是一片掩映在綠樹叢中的高檔別墅區(qū)，車子在一棟乳白外墻的小樓前戛然而止。樓前是個精致的小花園，后面有游泳池，兩側是林陰道和草坪。進入別墅，更像走進了童話般的世界。大廳中央是螺旋式樓梯，正房頂上面懸掛著一盞18層的宮燈，地上鋪著名貴的意大利地毯，家具均來自著名的“宜家”，氣派相當華麗。這是一個典型的跨國婚姻家庭，做外交官的丈夫史密斯是美國人，妻子蘭妮卡雖加入了美國國籍，卻是在墨西哥出生和長大。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在紐約讀文學碩士時與他相識，并最終成為外交官夫人的。

史密斯先生介紹說，太太是位自由作家，帶著3歲的兒子剛到中國。由于她的漢語水平很低，同時對北京也不了解，所以，就特意請我做她的“專職保姆”（孩子由家里另一位保姆帶）。過去在網上看到，到外國人家里做事很輕松，有人甚至比喻為“喝著咖啡掙美金”，可是上班后我才發(fā)現，根本就不是這回事。同許多外國人一樣，史密斯夫婦把家政服務看做是一項和當總經理助理同樣重要的工作，初一見面就把我的工作時間和標準講得清清楚楚。

進入外交官家庭，我的第一感覺是累，不僅有大大的草坪需要修整，巨大的游泳池須定時清理，我的工作還包括干其他雜活和遛狗。家里有只產自俄羅斯有貴族血統(tǒng)的名犬，每天我得牽上遛三個小時。遛狗看似輕松，其實不簡單，我得觀察狗的神態(tài)，還得定期送到寵物醫(yī)院給狗檢查、打針，按時給它洗澡。天氣變化，我最擔心狗生病，說心里話，這狗要有了問題，我5年的工錢都不夠賠的。

此外，他們的要求也相當高。蘭妮卡是位特講究清潔的太太，打個比方，地板擦完了，穿著白襪子走一圈，襪底不能沾灰變色，浴缸不能有一滴水珠，筷子得一根根洗。大人與小孩子的衣服要分開洗，而且不同顏色的也要分開洗。洗后曬干不能馬上疊起收好，無論是什么都要熨平，什么長衣短衫、內衣外衣，甚至連內褲都要熨燙。而且，臺布要熨、毛巾要熨、浴巾要熨，甚至連洗碗布、擦桌布也要熨。熨衣服的水還不能用自來水，而要用密封瓶裝的水，否則，熨燙過程中會在淺色的衣服上留下黃色的污點。

盡管平時自己小心又小心，但不久還是犯了一個大錯。那天，我在洗衣服的時候，忘記檢查衣褲的口袋，結果，當衣服洗完了，打開洗衣機準備晾曬時，才發(fā)現洗衣筒里有一張張清洗過的100元人民幣。我手忙腳亂地把鈔票撿出來，一張張數過，共18張，1800元。我當時就慌了。因為，美國的法律有一條規(guī)定，被水洗過的錢幣一律宣布作廢，不能再流通使用。美國人對凡是法律規(guī)定的東西，執(zhí)行起來從來都是一絲不茍，絕不含糊。史密斯夫婦雖然離開了自己的國家踏上了中國的土地，但在生活中，他們仍嚴格遵循著這一條。1800人民幣相當于兩百多美金，這筆錢對他們夫婦來說，雖不算多，可怎么向主人說明情況呢？我很是發(fā)愁。

果然，史密斯先生和夫人從外面回來，一眼看到桌子上那擺放整齊但已被洗過的18張人民幣時，他立刻用手拍著自己的頭說：“天啊，居然發(fā)生了這么糟糕的事情！昨天夜里，我玩得太晚了，換衣服時，竟然忘記從褲袋里把錢掏出來！”跟大多數美國人一樣，這位性格奔放的外交官從來不使用錢夾，總是把錢往褲袋里一放了事。

我羞愧難當，趕忙用流利的英語向先生表達歉意：“非常抱歉，由于我的失誤給您造成了損失，我感到非常難過。并愿意補償您的損失。”聽了這話，外交官先生抬起他那雙蔚藍色的眼睛，笑著聳聳肩。聰明的夫人怕我不理解，趕忙走過來解釋說：“劉，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史密斯不會再追究。”她的大度寬容和善解人意，很是讓人感動。

從此，我再也不敢大意了，每次在洗衣服前總是將所有的衣服都仔細檢查一遍。果然，幾天后，便在史密斯的另一條褲兜里找出來100元人民幣。我將錢放到桌子上，又用英文留了一張字條：“先生，您將這100元錢忘在褲子口袋里了，請您收好。”等他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100元錢，又看到我寫的那張字條，竟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人意料的是，太太很認真，竟逼著這位外交官，向我這個小保姆道了歉。挺有趣吧？

崇尚品位，太太們有時也“斗法”

我每天早晨5點鐘之前就起床了，洗澡、化妝。然后把家里的桌子、椅子全擦一遍。接著是冰箱、食品柜，甚至放吸塵器的地方都擦得光光亮亮，再給客廳和走廊上的20多個花瓶換水。做完這一切，開始進廚房燒咖啡、鋪桌布、擺盤子、擺杯子、炸熏肉、烤面包……到6點鐘，一家5口人的早餐就香噴噴、熱騰騰地上了桌。而太太最高興的，就是每天早晨睜開眼睛，就能夠聞到從廚房里飄來的咖啡香味。

別看蘭妮卡在紐約生活多年，又是位才華橫溢的大作家，可在生活中同樣是個能干的角色。過去我不會做西餐，可是到這里不久就學了一手“洋廚藝”，在太太的熱心指點下，我不僅學會了做各式沙拉、可口的小蛋糕，連圣誕節(jié)的大火雞也能輕松拿下。她夸獎說：“劉，你炸的薯條比麥當勞里的還好吃，西餐也絕對正宗。你可以自薦給總統(tǒng)當餐師了！”

不僅幽默，太太還是個很有生活品位的人。比如穿衣，北京女孩很崇拜世界名牌，她卻更注重質地，尤其在款式上，不喜歡和別人雷同，一向偏愛精品店，青睞“只此一件”的服飾，如果看中的某一件是套裝，她還會嘴巴甜甜地讓店主拆開賣給自己。一次她要回紐約參加盛大的頒獎典禮，卻在京城東四一條胡同小店里，特別趕制了鑲有中國洛陽牡丹圖案的水紅色晚裝，款式卻是歐洲最流行的半邊斜肩式吊帶裝。

更有趣的是洗澡。那個橢圓形的浴盆，是太太親自設計并委托廠家定做的，顏色是雅致的淡蘭、淡黃色相融，四只盆角樣子像是虎爪，漆的是黃金顏色，貴氣中加著霸氣，是她最喜歡的一種調子。太太每次從珠海或西雙版納等地旅行回到家，我都會根據她的要求放好熱水，點上蠟燭，在熱水里滴幾滴香精。然后再給她泡在熱水里的身體上面蓋上一層薄薄的印度織的暗紅色紗布，放上輕柔飄渺的音樂。還有一個環(huán)節(jié)很重要：再配杯橙色的甜酒！音樂的飄渺和甜酒的酒精帶美人飄入意境……她說泡在有香精的熱水里，四肢才能得到徹底放松，如果這時候“王子”再走進來，親吻你的耳根，按摩你的背部，嘴里再一股股地噴出男人特殊的香味，啊，一切不就美翻了！她就是這樣一位浪漫的女性。

一天，蘭妮卡很鄭重地告訴我，她已到北京兩三個月了，全是別人請她和先生吃飯，晚上她準備搞個小小的聚會答謝一下。并說，在外交圈里，第一次請客人來家里吃飯，事實上也是第一次真正地把自己介紹給人家。她說請西方人吃飯情調很重要，尤其是文化品位很高的歐洲人，餐桌講究干凈、浪漫，所以菜不能多，也不能太雜。

蘭妮卡還十分內行地叮囑說，先把餐巾、桌布燙好，盤子要講究。蠟燭和燈光要調好，不能太亮，也不能太暗，音樂碟也要選出來放在音箱旁，飲料要多備，一般準備好幾瓶紅葡萄酒，再冰上兩瓶白葡萄酒。8個人一般三個涼菜，盤子旁邊配些顏色鮮艷的小花，這樣擺出來很好看。事實上，外交官夫人圈子里也是很勢利的，夫人們來你家，吃飯、聊天時都在觀察女主人的生活情調和品位。太太當然不愿輸給她們。她說:雖然出生在貧窮的墨西哥，我才不是那種在她們心目中只會說“YES”，不會說“NO”的三等公民。

那天我忙壞了，插花、冰酒、擺銀餐具。然后又在客廳、書房和餐廳里放滿了鮮花。走廊里，兩個客人用的洗手間里，餐桌、咖啡桌上都擺好了大大小小的果凍蠟燭。蘭妮卡說她喜歡晚上請客，這樣的燭光很柔情，客人容易輕松坐下來聊天。那天的晚餐全是我做的地道中國菜，頭盤是明珠青云，接著是蝦膠西蘭花、咕老肉、宮爆雞丁。

吃甜品時看幻燈片。這是蘭妮卡和先生花不少時間找來的中國少數民族音樂，且配有新疆、西藏、云南等不同地方的幻燈片。其間史密斯先生放幻燈，夫人做DJ，一餐飯吃得清清雅雅，又很有文化情調。從在場的外交官和太太們眼里讀到欣賞和贊嘆的表情時，蘭妮卡小小的虛榮心，總算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此后蘭妮卡對我說，同這幫外交官夫人接觸過一段時間后她發(fā)現，美女們并非“花瓶”。她們個個都是家里、家外都能撐得起的人物，個個對藝術方面的造詣都不是吹牛的。畫家夫人做油畫展，鋼琴家開家庭音樂會，收藏家做展廳，這個圈的人大家一起幫忙，一起完成很多為外交官丈夫當綠葉的工作，她們個個都是精力充沛，熱情參與。尤其在歐洲一些大城市舉辦的慈善活動中，如果沒有外交官夫人們的參與，根本就成不了氣候。

有意思的是，這些外交官夫人有時也會暗中“斗法”。比如做頭發(fā)，她們會不約而同地選北京最有名的美容美發(fā)廳，哪怕洗一次頭花上千元人民幣，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叫檔次！每逢周末，各大使館都會輪流搞一些諸如香檳派對之類的娛樂活動，這時，無形中就成了太太們的“晚裝大賽”，屆時大家最關心的不是節(jié)目如何，而是有誰敢摩登、誰最引人注目。如果哪位太太在眾多“模特”中顯得風頭最勁，并贏得男士們的恭維，那她一定比中了頭彩都高興！蘭妮卡告訴我，有位大使夫人為一鳴驚人，曾去“燕莎”一口氣買走30套名貴晚禮服！乖乖，這得花多少美金？

蘭妮卡愛穿高跟鞋，對于她179厘米的高挑身材來說，這的確是一種很個性的表現。她穿過最高的高跟鞋達11厘米，恐怕足以令所有男人失色。“高跟鞋很好啊，穿上可以令整個人都顯得挺拔優(yōu)雅，特別會使小腿的型一下子變得漂亮。”當然，她平時也備有幾雙坡跟的高跟鞋，以備逛街之需。漂亮、傲人身高與驕人曲線，有頭腦，有自己的風格，多才多藝，將這些優(yōu)點綜合到一個人身上，這個人如果不登上舞臺，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在外交官夫人圈子里，蘭妮卡雖不張揚，卻是大家公認的“世界小姐”！

陪洋作家走“絲綢之路”

蘭妮卡有著浪漫的情懷，情感細膩而優(yōu)雅。兒子過4周歲的生日時，她親自動手做溫馨的卡片寄給遠在墨西哥的親朋好友：淺綠色的紙上，右下方貼著寶寶可愛的大頭像，上面寫著兒子令人捧腹的生活趣事，讓家人分享她做母親的喜悅。節(jié)假日單獨和先生在一起時，她會打扮得很活潑，是一個在丈夫眼里有無限魅力的性感女性。在日常家居生活中，她也能巧妙地營造出這種氛圍，從不讓丈夫感覺寶寶分走了妻子對他的柔情蜜意。

蘭妮卡酷愛音樂，一天我買了盤CD送她。并說里面有首小提琴協奏曲《梁祝》，講的是梁山伯與祝英臺這對相愛卻不能走到一起的戀人，最終雙雙化為蝴蝶的美麗傳說，希望她能喜歡。沒想到，當那低沉而凄美的旋律緩緩傳入耳中時，蘭妮卡竟激動得流出了眼淚。她說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太感人了，它簡直就是“東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我說也許正是因為“殘缺”和“遺憾”，《梁祝》才能顯示出一種驚世之美，如同歐洲斷臂的維納斯。聽了這話，蘭妮卡竟一下緊緊地抱住我說：“劉，你太有學問了，真是我的知音！”

過去蘭妮卡只對中國優(yōu)美秀麗的自然風光著迷，她游歷過桂林的山水，西雙版納等，沒想到從此這位洋作家又對神秘而古老的中國文化產生了濃厚興趣。她發(fā)誓要“朝拜”完長城內外所有的名勝古跡，并寫出一部用西方人的視角透視中國燦爛古文化的“暢銷書”。我建議她先走“絲綢之路”，因為這是一條古代時從大唐帝國通往古羅馬的神秘之路。

從2003年夏天起，我們從西安開始，先游覽了名震海內外的“秦兵馬俑”、“乾陵”，接著又轉向敦煌的莫高窟、甘南拉卜楞寺，青海塔爾寺……一路上，在我的翻譯和介紹下，她不停地拍照并詳細地做著記錄。

最初，在太太鼓勵下，我嘗試著用英文寫一些游記，內容雖很翔實，但總感語言生澀。沒想到，蘭妮卡的文字十分優(yōu)美，經她一修改，不僅符合西方人的閱讀習慣，而且語言生動、妙趣橫生。不久，我們聯合署名的《東方金字塔——西夏王陵》、《最浪漫的愛情——哈薩克“姑娘追”》等文章，就先后在《洛杉磯時報》以及旅游類報刊上發(fā)表。蘭妮卡幽默地說：“劉，過去我真沒發(fā)現，原來你也是位旅行作家！”她還說國家旅游局的官員應該感謝我們，因為讀了我倆的美文，歐美人會對神秘的絲綢之路魂牽夢繞，屆時不知會有多少游客涌入中國！在此后的大半年里我一直充當著保姆和助手的雙重角色，陪這位外交官太太四處旅行，雖然風餐露宿吃了不少苦，但既能開眼界長見識、提高英文書寫水平，又能向外傳播中國文化，何樂而不為？

遺憾的是，今年春天史密斯先生因工作需要被調往法國，臨走前蘭妮卡希望我跟著全家人一起去歐洲。我不愿離開北京，因為有很多同學和朋友都在這里生活。臨行時，這位外交官太太給我留下了一封洋洋千字的推薦信，里面全是對我多才多藝、具有良好職業(yè)道德之類的贊揚。事實上，這封信我一直沒用過，就當做一件珍貴的紀念禮物吧！

如今憑著豐富的涉外工作經驗，我已被北京一家高級家政公司聘為雇員，月薪5000多元，專門負責培訓學員的工作。北京市有8萬多名外國人，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每年至少需要3萬多名具有高等教育背景的高級家政服務員，而目前獲得勞動部門頒布的《高級家政服務員資格證書》的專業(yè)人才，僅有幾百人，缺口很大。我對自己的未來和“錢途”充滿了信心。

感謝打工，它帶我走進了生命中別開洞天的亮麗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