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木錯之旅

趙邦玲

納木錯，意為“天湖”，是西藏婦孺皆知的著名神湖。她以其湖面浩闊——面積達1920平方公里，以其凌空的高海拔——湖水平面已達4718米，高高地雄居于世界之最。她是傳說中的神湖，變幻莫測地讓人難以接近。據說，有時即使你已看見了湖光波影，任你怎么走都難抵達近在咫尺的湖邊。那種可望而不可及、飄忽不定的神秘誘惑，深深地吸引著我們。我們決意造訪納木錯。

頭天從拉薩出發，夜宿當雄兵站，第二天清晨乘越野車出發，沿著坑坑洼洼的土路向山區駛去。車窗外只見山坡上一些黑色的牦牛帳篷星星點點，周邊草壩上散牧著一些牦牛，它們體態龐大，渾身長毛，特別是腹部下垂的長長絨毛，像絨絨的流蘇似地幾乎觸到地面，尾毛濃密而蓬松，像拂塵一般時不時甩動幾下，也有的靜靜地臥著，其悠閑自在，著實另有一番高原情趣。有的帳篷外站著個把兩個牧民，一見遠方來人總是熱情友善地露出皓齒，笑臉迎送，眸子里閃動著陽光般的明凈和熱烈的神情，使人感受到山野牧民那種古樸淳厚的情愫。

越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繞行了近兩個小時，最終爬上了海拔5618米的納根多山口。駕駛員迎著獵獵作響的五彩經幡，緊靠著山口巨大的瑪尼堆旁將車停了下來說：“在這里可以看到納木錯?！边h處傳說中蒙著神秘面紗的納木湖，閃著誘人的藍色波光，眨著眼睛帶著淺淺的微笑在迎接我們!這煙波浩淼的高山神湖，偎依在闊無邊際翡翠般的牧場中，那寶藍似海的天空、那雄奇透剔、高達7110米的念青唐古拉雪峰山巒……，為我們敞開了一幅令人迷戀的藍色透明世界。一回頭，映入我們眼簾的山體，竟然十分奇特地夾雜著紅、黃、棕、褐和青灰色的層疊色彩，像一座瑰麗多彩的寶山!遠處，山口上過來了一隊牦牛馱幫，幾位頭纏紅頭繩穗，身著鮮艷的寶藍、大紅、白色襯衫和褐色氆氌袍的牧民，揚鞭趕著牦牛走來，牛鈴叮咚搖響，牧人哼著悠揚的山歌，拖著長長尾音，如雨如霧飄向山谷，那真是一幅無法用彩筆繪制的動人畫面。當即拍攝下的畫面，令過目的友人感動不已，都說，這照片酷似油畫，但遠比油畫生動傳神，給人一種震憾!

下山后，我們直奔天湖。行駛在湖邊廣袤的草甸上，感受至深的是藏北那種人跡罕至的壯闊雄渾。仰望深邃而疏朗的藍天，純凈得像無垠的大海；遠端雄奇晶亮的雪峰猶如天界宮闕中的瓊樓玉宇，忽隱忽現；浩瀚的神湖像藍天墜入地面，幽藍透明地溢漫大地。行駛在這一望無際的草甸上，眼見這茸茸密密的細草在陽光的撫摸下更加平滑、柔順而富有彈性，牧草在車輪的親吻下像海中行舟那樣被輕輕地剪開又悄然合攏，透著一種別樣情韻。

草原上那圓滾肥碩、動作敏捷的土拔鼠，猶如捉迷藏似地穿梭；那些佇立回首、悄然凝望的黃羊；那些活潑可愛的野兔，都讓人感到一種融入大自然的親切感!在這里，人與自然是那么親近，處處展現出生命的和諧、壯美，眼前的一切將我們的心緒梳理得無比舒坦。

越野車行走了一個小時，那藍色的神湖似乎仍在原處，距離并未縮短。這納木錯真似傳說中所描述的那樣神秘怪異，似乎在檢驗人們的虔誠和耐心，不經幾番周折是難于讓人接近的。約過了兩三個小時，終于離納木錯不到50米了，卻再也無路可走了。前面是一片寬闊的沼澤地，我們決心穿過沼澤到湖邊，踩著分布在水域中一坨坨小小的瑪札草墩，跳著奔向伸手可及的天湖。沒想到越急越出岔，一腳踩進了水沼里，鞋襪濕透、滿腳是泥，卻也少了負擔，速度飛快，我第一個奔到了湖邊，激動得張開雙手伸進湖水，像同心儀已久的友人擁抱。

我出神地凝望著這世界上最高最大最美的神湖。這由淺而深的不同藍色，有淡藍、淺藍、灰藍、寶藍、深藍以及深邃如墨一樣的藍黑色，這層次豐富、包容了世界一切藍色的湖水，藍得奇麗，藍得清純，藍得豐潤，藍得迷人。那藍天上濃密聚散、變化無窮的白云也爭奇斗艷地倒映在這藍湖中，水天相接，渾然一體。

望著面前波光粼粼的湖水，突然想到了一個傳說：納木錯是世界上最為特殊的內陸湖泊。她像海一樣隨著日落月升的律動，有潮有汐。據說西藏多少億萬年前，是一片汪洋大海。當高原隆起，大海退去，在雪山叢中，在高原深處，留下了一片片海水，這納木錯神湖，不就是遠古海洋的留存么。關于神湖，還有一些神奇的傳說，當地牧民講，每當藏歷十一月十五日夜里，整個納木湖一下就變成了冰的世界，大浪倏然成冰，形狀各異，儼然到了冰塔林，據說時間非常準確，幾十年只差一兩天。

突然一陣“嘎、嘎”的聲音，將我從沉靜中喚醒。在湖邊我們還拾到了不少天鵝、黑頸鶴的羽毛，至今仍插在我的筆筒里，將天湖的印象濃縮在這幾枚羽毛里永遠留存。每當我手觸摸這些羽毛時，總好似感到手上還沾著濕漉漉湖水；納木湖旖旎的風光、嬉戲的飛禽，不平靜的湖水、無數的藍總是浮現在眼前。

返程的途中，一座升起裊裊炊煙的黑色牦牛帳篷映入眼簾，帳篷前有位年輕的牧民熱情地在招手。我們十分高興地踏進牧民的牛毛帳篷，又大又矮，在拉向四周的繩索上飄動著彩色的經幡，頂部留出天窗，用以通風、采光、透氣。帳篷中央的火塘里燃著牛糞火，濃香的酥油茶飄溢四方，火塘周圍的地上，鋪著卡墊，擺放著各種生活用品。一位年輕嬌小但身板結實、五官秀美的藏族婦女，是這座帳篷女主人，身邊還有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倒上熱氣騰騰的酥油茶，斟上了現煮的鮮牛奶，捧出了奶渣和風干牛肉等食物，傾其所有真誠接待，令我們十分感動。畢竟我們是素不相識、萍水相逢的路人。藏民族確實是一個非常淳撲、厚道、善良的民族。交談中得知他們家有200多只羊、數十頭牦牛，其中奶牛十來頭，生活過得很好?，F在是夏季，隨豐美的水草放牧，冬季已有了固定的房屋，人畜能安全越冬。前幾年遇特大雪災，牲畜損失不大，春天一到很快就恢復存欄頭數。他說這是國家的政策好，他們才過上祖輩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我跨出帳篷，眼前這夏日的草原分外迷人，滿眼青翠!撲面而來的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野花和牧草的清香，綠草像一張巨毯，無邊無際地鋪展到天邊。眺望遠方散落在草原上的一頂頂帳篷，升起一縷縷青煙，像是那飄蕩在綠色海洋上的點點風帆，給人以美麗神奇的遐想。這綠茸茸的草原、這升起裊裊炊煙的帳篷和這些誠樸好客牧民，其本身就構成一幅充滿清純神韻的動人畫卷。

我們在湖邊，在草原，在牧人家逗留了很久，不得不向熱情的主人、向神湖納木錯告別。歸途中，汽車又開始了艱難的爬行，顛簸著搖晃著，我們卻因裝著太多的感受和滿足，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