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何必期待張藝謀

趙　珂

對《十面埋伏》的失望源于對張藝謀的期望。其實，是我們對張藝謀的期望過高了，他從來沒有達到過大師的境界，也扛不動中國電影的旗幟

張藝謀的《十面埋伏》和中國觀眾打了近兩年的“埋伏”后，終于在眾望之中露出了真容。這有點像京劇里的亮相，臺上的角兒伴著咚咚鑼鼓聲磨嘰了半天后，突然面向觀眾擺出一個很酷的造型。這時候角兒心里應該明白，這一亮相，臺下不是一片叫好聲，就是一片叫罵聲。

《十面埋伏》的亮相最終得到的是一片叫罵聲，聲勢甚至超過了《英雄》——高調的伏筆、觀眾的期待、叫罵的收場，這幾年來張藝謀的每一次出場，都擺脫不了這樣一個循環。

技術的勝利，電影的失敗

公平地說，《十面埋伏》不是一部比《英雄》更糟糕的電影。它的動作設計、特效鏡頭以及畫面都有了很大進步。張藝謀說，這部電影“只要有三分鐘的精彩就夠了”，他做到了。相信看過開場的舞蹈、中間的竹林之戰和最后的風雪決斗的觀眾都會承認這一點。但張藝謀忘了，觀眾花幾十元錢入場看一部近兩小時的電影，不是只打算呆三分鐘就走人的。

《十面埋伏》是一部讓張藝謀充分炫耀技巧的影片，在技術上是成功的，在電影上卻是失敗的，它延續了《英雄》“唯漂亮主義”的路子，讓人覺得不像在看電影，而像在看廣告片，而導演，也就淪為技術的工匠。

《十面埋伏》最讓人別扭的是那刻意透著“古意”臺詞。那些蹩腳的古漢語讓觀眾聽著難受不說，還不能一以貫之。身著古裝的劉德華們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冒出一句純粹的現代白話，就如同聽歌劇的時候帕瓦羅蒂突然唱走了調一樣，觀者難免哄堂大笑，讓這一部本來不是喜劇片的電影，有了喜劇片的效果。

除了臺詞之外，情節的邏輯錯誤也是被人廣為詬病的“硬傷”。這些“硬傷”雖然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卻很不幸地在觀眾中形成了一個“韓喬生效應”——韓老師的足球解說大體上是過得去的，但他的小錯誤太多，久而久之，人們就會刻意去找各種漏洞，他的總體水平反倒沒有人關心了。《十面埋伏》的那些邏輯漏洞同樣沒有一處是致命的，但因為太多而被放大，反而掩蓋了影片大體還講得通的邏輯結構。

《十面埋伏》被人批評最多的是劇本。張藝謀作為導演，不應該不知道一個好的劇本對于一部電影的重要性。可是從《英雄》到《十面埋伏》，他對劇本都表現得有點漫不經心，仿佛他只是想在電影里充分表現其運用鏡頭、構建畫面和設計場景的能力，而忘了電影是一門綜合的藝術，不是一堆華麗而空洞的鏡頭堆砌起來的東西。

對張藝謀期待過高

張藝謀在中國觀眾的眼里，就如同中國電影的一面旗幟。說他的電影是中國影迷期待值最高的并不為過，這也是《十面埋伏》此次遭到一片罵聲的重要原因。

張藝謀的電影早在當年《幸福時光》網上選秀的時候就變味了。也許是膩歪了自己的電影叫好卻賠錢，張藝謀的電影開始悄悄向商業片轉型，并運用非常商業的手段炒作自己。《英雄》是張藝謀第二個成功炒作的例子。《英雄》創造了當時中國電影前所未有的票房紀錄，也帶給我們一次前所未有的失望。它取得的紀錄和帶來的反響可謂前無古人，但并非后無來者。張藝謀早在拍攝《英雄》之初，就已經“埋伏”著今天的這部影片了。

但令人費解的是，已經有了兩次前車之鑒，中國的觀眾對于《十面埋伏》的期待之情竟然絲毫未減。《十面埋伏》創造了一個更大的票房奇跡——7月18日上映三天后，票房突破5500萬元，超過《英雄》前三天的票房。這充分說明了中國的電影觀眾對張藝謀這個名字的迷戀。不管以前發生過什么，大家對于張藝謀仍然抱有各種各樣的期待，總是期待著他拍出一部令人驚喜的片子。然而很少有人意識到，把張藝謀當作世界級大師一樣期待，是要求過高了。坦率地說，張從來就沒有達到過大師的境界。中國現代文化與傳統割裂，本身又遭遇浩劫，缺少足夠的積淀，在這種大環境下，如果真產生出一個世界級電影大師，那反倒是不正常。

誰會永遠中“埋伏”

《十面埋伏》遭人謾罵是事實，它賺大錢也是事實，媒體和觀眾的狂扁并不影響《十面埋伏》的票房飆升。檔期的壟斷是一個很重要的客觀原因，但另一方面，值得思考的是，為什么我們的觀眾會一次次義無返顧地擁抱一個已經讓我們一再失望的人呢？

癡心不改的中國影迷，就如同癡心不改的中國球迷。中國足球隊20年來無數次恥辱的失敗令球迷傷心欲絕，多少人發誓再也不看中國足球了。可一有國家隊的比賽，他們還是忍不住要關注一下這支始終難成氣候的球隊。畢竟，我們是中國人，我們只有這支中國足球隊。

中國電影的氣候和中國足球的氣候有相似之處。我們可以扳著指頭數一下，中國有幾個導演值得我們特別去關注？中國每年有幾部電影的名字能讓我們脫口而出？每年我們都會引進一定數量的國外大片，其中不乏比《英雄》、《十面埋伏》優秀得多的電影。但是從來還沒聽說哪部國外大片的票房在中國能超過張藝謀的這兩部電影，即便是在全球創造了票房奇跡的《泰坦尼克》和《指環王》也無法撼動張藝謀的地位。

這說明中國人還是認可自己的電影人的。可惜的是，中國能達到這個級別的導演實在太少了，客觀上造成他們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張藝謀的《十面埋伏》給我們交了一份這樣的答卷，正在趕拍《無極》的陳凱歌會給我們驚喜嗎？

不知道《十面埋伏》的票房和觀眾的罵聲，哪一個對張藝謀的觸動更大。觀眾手里的鈔票就如同選票，我們當然愿意把選票投給一個值得選擇的對象。《英雄》和《十面埋伏》的票房說明中國觀眾投票時還不夠理性，容易盲目信任一個名字并受炒作的影響。但觀眾是不會永遠甘做“冤大頭”的，亞洲杯開幕式球迷的噓聲和中國隊首場比賽慘淡的上座率，就是一個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