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遼寧阜新．踉蹌轉型

秦新安

2月14日，遼寧阜新孫家灣煤礦發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已確認214人死亡。

2月16日，國務院召開廉政工作會議。據媒體報道,溫家寶總理在會議開始前，首先通報了阜新礦難情況,并說，作為總理，我是有責任的，在此向所有遇難礦工表示沉痛哀悼，向遇難者家屬表示親切慰問。

兩年以前，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溫家寶來到阜新視察，希望礦工都能“平平安安回家”。

新春的阜新，出事的礦井前，巨大連綿的煤矸石山靜守在城市邊緣，笨重的蒸汽火車不時小跑而過。武警把守于出事的井口，一群面色木然的礦工或站或蹲著等待施救指令。

這是繼1958年大同礦難以來國內最大的煤礦事故。采訪中，記者不止一次聞此說法，“沒辦法，出事也得干”。

礦工王國清是礦難幸存者。他回憶，2月14日下午3點，當時正在井下作業的他，突然聽到一聲駭人的巨響，一陣熱浪將他掀翻在地。接著是滿眼的閃電和劈頭蓋臉砸過來的碎物。再接著，煙霧翻滾，什么也看不到了。

阜新礦務集團初步公布的原因，是“突發礦震”，導致“監測儀器突然沒有顯示”。但《中國新聞周刊》從事故調查組未獲證實。

家住阜新市高德東山的任來田家，是此次事故中最不幸的。年近八旬的任老夫婦，中年得兩子，這次雙雙遇難。

老人清楚地記得兄弟倆上班前的情景：那天老大腰疼，想休息一天，老二勸說哥哥，“那點疼算什么，干一天就多得一天的錢”。老大干了20多年的地面電氣工，月薪才300多元。為了多掙點，年前轉到井下挖煤，1200多元的月工資剛領了一次，就命赴黃泉。

通往任家的路崎嶇不平，泥濘滿地，得名于業已破產的高德煤礦的高德東山片區，更是滿目創痍，破敗不堪。任來田夫婦居住的是1963年建的地震房，高2.7米，面積不到10平方米，早已被鑒定為危房。任家兩兄弟都已成婚生子，居住條件也大抵如此。

事實上，任家的情況在整個阜新礦區只是尋常。“都是這么多年煤太賤害的”，阜新礦業集團多種經營總公司前副總經理趙九余說。在這個市，40萬礦工有16萬下崗失業，全市處于156元最低生活保障線以下的居民有近20萬人。

進入21世紀，忽如一夜春風來，礦上訂單紛至，對工人而言無異于久旱逢甘霖。

據任來田的女兒任冬英介紹，春節前礦上規定，為了不耽誤生產，從2月1日到2月23日期間只在大年三十(8日)放一天假。為了防止礦工在春節期間請假回家，規定從每人工資里面扣留400元作為押金，如果在此期間不請假，過完節后每人發給100元獎金。如果請假1天,扣除50元，請兩天扣200元，請3天就開除了。

對這樣的規定，采訪中聽到的反對聲并不強烈。更多礦工在談到孫家灣礦時露出羨慕的神情，“他們礦的工資高，我們想去人家還不要呢！”

2004年，海州立井的生產目標順利完成，礦工人均月收入超過2000元。而與之毗鄰的海州露天礦，當年人均月收入不足800元。

礦工、企業乃至整座城市的共同期冀，因煤炭市場的急速回暖而獲得實現的可能。跟國內其他所有煤礦一樣，阜礦集團獲得了新生，超產成為一種常態。

可是，安全呢？阜新礦務局前副總工程師王家琪告訴本刊，改制以來，全集團“可能投入了5000～6000萬元用于補償安全欠賬”，是“歷史上最大的”。但是，對于一個包含10個子礦，年產1200多萬噸的大礦，平攤下來顯然還是個小數。

礦難發生后，阜新市善后工作的平靜令外界吃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事故處理小組成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感情撫慰是一方面，理償及時有力更是一方面，我們的礦工們實在是太苦了”。

公開的信息顯示，此次事故，每位遇難礦工至少可獲20萬元補償。這個數目在全國也屬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