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聞小語

“味道”這個詞充滿著回憶的品質。

當莫文蔚在《盛夏的果實》里唱著“回憶里寂寞的香氣”時，她的聲音同樣彌漫著一股冷清得似乎可以讓人沉淪的味道，仿佛一個憂傷的女子，執著一束即將凋零的花，站在光陰的深處，寂寞地張望。

一定不止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回憶總是和某種特定的味道有關，那是構成記憶里最靈魂的東西。我還記得幾年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故事里的主人公曾經講過類似的一句話，他說，當你懷念一個人時，懷念的往往是他曾經散發過的氣息。因為喜歡這句話，所以喜歡上了那部電視劇。光陰可以洗滌很多東西，記憶里，有些人可能早已經面目模糊了，可是味道還在，哪怕只是手指淡淡煙草的味道。

離開故鄉多年的母親，回到故鄉。故鄉已經全然沒有了當年的模樣。很多新樓已經立起，很多東西已經消失。可是母親卻說她閉上眼睛也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她一定是循著記憶的味道向前走的吧。對于母親來說，故鄉的味道全部來自她的嗅覺。她的嗅覺里一定有著故鄉的老房子，還有我那年邁的外婆的味道。她說她甚至還能聞到童年時代爬滿籬墻的牽牛花的味道。多么奇怪！那些味道，或許早已經深入到了她的肺腑，貯滿了她的心頭，縱是世事如何變遷，也無法讓她遺忘。

同樣是故鄉，同樣是記憶，留在作家古清生心中的卻是另一番滋味。他說，“人都有一種味覺固執，堅守故鄉的味覺是比永久還久的。故鄉，或許就在味蕾上。”那是一種最初的味道吧，從童年的味覺開始沉淀，并且豐滿、成型，終生難忘。從此，無論走到天涯海角，身上都散發著和故鄉一樣的氣息，因為故鄉的味覺已經抵達了心靈的最深處。

所有的味道最終都是心靈的。有些味道，只是一個“淡”字可形容。淡淡的、淡淡的，有一點點苦澀，也有一點點歡喜，好比一杯淡茶。再芬芳的茶喝起來都夾雜著一絲苦澀，唯有認真生活的人才能品味得真切。有些味道濃烈，有著酒的特質。好比生活之波瀾，好比愛情之火熱，有微醺的美好也有宿醉的痛苦。但不管醉或不醉，都是經過還原的真實生活的味道。

總有一些味道，會讓人溫暖，讓人珍藏。總有一些味道會讓人思念，讓人沉迷。母親、愛人、四季的變遷、一道風景，或者僅僅是一次淡淡的微笑。因為有愛的存在，所以哪怕僅僅是平凡如故園的野草，在愛人的心中也顯出格外與眾不同的了。那一定是愛的味道。而擁有同樣質地的是幸福的味道。對于幸福，我們無法乞求它完美，卻可以讓它散發出春花樣的清香。

一群孩子，在夏日的原野上追逐著。陽光燦爛，原野上開滿了野菊花，山巒下、村子里的炊煙已經裊裊升起，風中傳來了母親歸家的呼喚……為什么到如今我還深深地記得這一幕？因為那是我記憶里永恒不散的香氣啊。野菊花的芬芳，鄉村煙火的氣息，陽光的味道，還有母親飯桌上米飯的清香。

有時候，生活的本質，或許就是這樣一些簡簡單單的味道。

（夏茗摘自《寶安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