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錄音帶

林　靈

那一年，我獨自一人出外謀生。我清楚地記得，當我踏上南下的列車，朝母親揮手告別的時候，母親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含著淚水強作笑臉沉重地緩緩招手，似乎是在說：孩子，去吧，到外面闖闖也好；我鼻子一酸，熱淚順著臉頰爬了下來。我攥緊了拳頭，在心中說：“媽媽，你放心吧，我會闖出點樣子，平平安安回到您身邊的?！痹谀莻€時候，天真的我發誓不闖出個人樣誓不回家。

然而，正如一首歌所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背醮巫呦蛏鐣?，面對這五彩繽紛的世界，我是那么的無奈，很難適應獨立生存的環境。那是怎樣的一段日子呵，我像一頭關在籠里的困獸，煩燥不安，情緒極壞。那時，我是多么希望母親出現在我身邊，安慰我，鼓勵我呵。

春節就要到了，工友們都回家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廠里。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回家呢?但是，我囊中羞澀，我還沒有混出個樣子來，我怕回到家里母親見了我要傷心。我強作笑臉送走一個個同事，當送完最后一個同事上車后，我回到宿舍蒙上被子號啕大哭起來。我想到了母親，想到了母親此刻或許正在家里等著我，想到母親佇立在風中含淚帶笑向我揮手告別的情景，想到當初離家出來的誓言。我狠命地抓緊自己的頭發，不停地拍打自己。折騰了一陣之后，我睡著了。朦朧中，我耳畔響起了母親輕輕的呼喚：“靈靈，靈靈，媽看你來了……?！笨墒切褋砗?，屋里卻空無一人，寂靜得可怕。

過完春節，弟弟捎了一盒磁帶給我，叫我放出來聽一聽。我把磁帶放進錄音機，按下按鈕，錄音機里傳出了慈愛的聲音：“靈靈，你好，春節過得愉快嗎?孩子，你為什么不回家過年呢?媽媽……好……想……你，你知道嗎?……”啊!母親的聲音，我一直想聽卻又很久沒有聽到的聲音!那聲音，是那么的親切，像山澗潺潺流動的溪水；那聲音是那么的熟悉，我便是在這種充滿慈愛的聲音里長大的?？墒?，那聲音，卻分明有些蒼老，帶著一絲哀愁，扯動著我的心弦。弟弟對我說：“哥，大年三十晚上，桌旁就缺你一人，媽媽吃不下飯，不停地嘮叨著說不知你在外面過得怎么樣，然后她就要跟你說話錄音。這盒錄音帶是媽媽特意讓我捎給你的?！蔽覝I流滿面，恨不得立即飛回家去看媽媽。

在外面漂泊了多年，我到過幾個不同的地方。多年來，通過努力，我漸漸地闖出了點樣子，但在這些年里我卻很少回家。母親含淚帶笑迎來了我，又含淚帶笑送走了我，有的只是銘心的牽掛和深深的惦念。

每當夜深人靜想母親的時候，我便拿出那盒錄音帶，聽到母親的聲音，無形之中我便有了一股力量……

（程 功摘自《中國改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