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的詩

大　刀

■挖掘

陽光把人一個一個地挖出

每個人都開了天窗

把眼神 四下里打量

從黑暗里拖出的洞穴

癟癟地 垂在身后

這些剛拔出的蘿卜都活了

體內的小人踩著心口的石頭

順著眼睛紛紛爬出

我攔不住撒歡的小風

就攔不住一個人幸福地活著

日子慢慢地高起來

雙腳在鞋子里著急

人走到哪里 哪里就被裝修

哪里的黑夜就被挖出一塊

做光明的貯藏室

■烤面包

來自面包房的烤面包

它捧在一個女孩的手里

它比女孩的臉龐豐滿

它比天空的太陽柔軟

它比石頭更讓人放在心上

它比向日葵還多一個心愿

烤面包 烤面包

今天你渾身酥麻

今天你在劫難逃

有一群麥子跳過了馬路

有一塊奶油化好了濃妝

有一個女孩咯咯地笑

那是你能聽懂的心跳

你要加把勁 再加把勁

擠過人群 擠過密集起來的養分

擠進一朵花上的廣場

擠身狂歡的廣場中央

■自由市場

你在這里賣掉自己

這是你的自由

你在這里買回自己

也是你的自由

看起來這是公平的交易

沒有人趁機

敲你的竹杠

但我要抽取交易費

外加一點場地占用費

這沒有什么不合理

我說的是買賣自由

一旦成交 你就該服從

我的管理

■我就要走了

那場大風消失在小城后面的叢林里

它刮破的窗子已經重新鑲上了玻璃

有的被釘上木板和漆黑的油氈紙

看上去像一個患有眼疾的人裹著繃帶

毛驢和駿馬突現在大街上 毛發脫落了一半

這是春天的小城 池塘已經干涸

我從這座小城里探出腦袋 在出發前

我的體重減輕到剛好與一粒種子相稱

一隊避風的士兵也要開拔 他們在趕往邊境線

我與他們背道而馳 沒有什么告別的話

互相囑托 我還想在這座小城多呆一會

看清柳樹的樹冠 從哪一個方向泛綠

所有的人都在模仿種子的動作 從內心開始

追趕著肉體的生長 有的人激動得發抖

有的人提前流下了一年的淚水

我就要走了 兩個月或者多一點的時間

我會帶著一支訓練有素的建筑隊 從外圍開始

把這座小城慢慢地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