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 亮
最近閱讀了有關布什家族的幾本書,頗有收獲與心得,然而令我怦然心動的不是政治而是親情,尤其是老布什夫婦對于亡女那始終不渝的真愛格外動人心弦。
布什總統卸任后不愿隨俗寫自傳出書,但那本寫作近六十年的書信集卻顯露出一個平實卻又不凡的人生故事,而他的文采以及細膩的感情更是躍然于字里行間,例如他在一九五八年寫給母親的一封信,就把一個年輕父親對早逝女兒的傷懷寫得絲絲入扣。
“我總把蘿賓當做我們這個家庭中活生生的一分子,芭芭拉和我也不知道這感覺會持續多久,但我們希望到了八十歲都還保有這種和她在一起的親近感。那該多奇妙啊?在那個年紀卻仍擁有一個美麗的三歲女兒……她不長大的。”
“我們這個家缺少了一個什么?在四個男孩活蹦亂跳的生活中,我們需要一個金發女孩來平衡一下那四個平頭;在那些玩具碉堡和無數的棒球卡片中,我們需要有個娃娃屋;在我發脾氣時,我們需要一個女娃的哭聲而不是男孩的申辯;在圣誕節時,我們更需要一個小天使……我們需要一個女孩。”
“而我們曾經有一個——她那么乖巧,她的擁抱又那么溫柔。”
“就像她兄弟一樣,她也會爬上床來跟我們一起睡,但她感覺起來就是比較對味。她不會像幾個男孩那樣在我睡著時貼近我的臉故意調皮搗蛋地吵醒我,不,她只是靜悄悄地站在我們床邊直到我們感覺到她在那,然后她乖巧又舒服地把頭貼在我的胸前慢慢睡去。”
“啊!她始終和我們在一起,我們需要她但我們已擁有她;我們雖無法觸摸她但我們感覺得到她……”三十年后,他依然懷念著她。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十六日布什在日記上寫著:“艾麗(外孫女)在清晨四點走進我們房間,我掀開毯子把她拉進來滾到我們中間。我說:‘別出聲,睡吧!但我們并沒有睡去,她也默不作聲。她的小小身子扭動著,又來擁抱我,令我想起蘿賓,多么相似啊!她那小不點站在那兒,年紀也差不多,同樣的可愛,她走向我的床邊,站在那兒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做母親的芭芭拉在蘿賓因血癌過世時才二十八歲,這個打擊使她在數月間滿頭青絲變成白發;多年后她在一封信中這么說道:“我們這一生所遭遇的最大考驗就是失去我們那寶貝的三歲女兒……蘿賓在病中一直是那么乖巧,不曾質問也沒有怨言……”
“她走得非常平靜。前一分鐘她還活著,下一分鐘她就走了,我真的感覺到靈魂離開她那小小的身軀,我從沒有如此強烈地感覺到上帝的存在!”
“至今她仍活在我們心中和回憶里,我已不再因她而哭泣,因為她始終是我們生命中快樂而鮮活的一部分。”
芭芭拉也常引一首詩來表達她對愛女的情誼:
“我并非因為所愛的人已
逝去而高興,
而是因為她曾與我們共
同歡笑與生活過,
我曾經熟識她深愛她,
也曾對她全心奉獻。
如今,因她的離去而流淚
嗎?
不,我愿微笑,
只因我曾和她共同走過
一小段人生旅途。”
這人世間還有什么比親情更美更好啊!
(選自臺灣《中國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