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歲月

王良知　孫艷婷

我十六歲那里，是這一生中記憶最深刻的一段。那一年大哥在濟南大學攻讀，我和三弟也還在念書。父親是地主，還做著鹽井生意，他見要大哥回家無望，便轉而要我繼承家業。

我在學校受了新思想的影響，只盼著外出闖蕩，哪肯回家。便向老鄉劉萬和借了200個大洋，偷偷跑往南京去了，叔叔及姐夫當時都在南京。又經波折，1934年我進入了黃埔軍校10期受訓，畢業之后，便做了一名軍人。輾轉回到老家遂寧，在李家裕處做了一名少校參謀。此后，“盧溝橋事變”爆發，李家裕即向蔣介石請纓殺敵，獲準，任47軍軍長，帶領隊伍，由成都向太原進發。但未到潼關，太原已失守，又奉命北上，過黃河，往徐州，為鄧秀22集團軍解圍。

抗戰初期，敗績累累。1938年春，我軍在山西東陽關上防守，只要能將敵人拖上兩三天，任務就算完成。防守的第二天上午，參謀處接到電報：日軍來攻。

師長李青廷一拍桌子站起來：“媽的，龜兒子正好來送死！”大家伙兒也都憋了一口氣，橫豎要打退小日本！還未到中午，前線下來了一個負傷的兄弟。東陽關快守不住了！司令頓時發了大火，我軍守在關內，占據高處，而敵人由下來攻，怎么守不住！要參謀官上前線指揮。

打到傍晚，實在堅持不住，只好退下來。但這一仗卻是輸得心不甘情不愿。我們的士氣斗志其實并不輸于日本人。但我們的武器比他們差多了！我們用普通的老式山炮、野炮，而敵人用的是仿德825特級炮，射程遠，殺傷力強。我軍完全是被轟下來的。

這一次交手，我們對敵人了解更深入了。轉往同步鐵路附近之后，我們也就有了對付鬼子的新辦法。駐扎在同步鐵路的牛島師團只負責維持交通暢通，雖然武器比我們先進，但卻兵力不是很強。經過研究，我們不和他們正面交鋒，每天派出一部分人，推著老舊的山炮給他們來上幾炮見面禮。今天在東邊，明天就往西邊。讓鬼子抓不著頭腦，又攪得他不得安寧！

這種騷擾一直到1939年春我們調往太行山才算結束。回想抗戰開始的那幾年，完全是苦苦撐下來的。我還記得那時國內汽油奇缺，汽車就用蒸汽來做動力。一個司機在駕駛倉內開車，后面還得帶上一個燒煤的副手不斷往爐子里加煤汽車才能一路時快時慢地開！

日本飛機在天上飛來飛去，瘋狂轟炸大后方。我們部隊調太行山同日軍交鋒。司令部就設在一個小山丘的斜坡下方的窯洞里，遭到日軍飛機和大炮轟炸炮擊，就在窯洞快要塌陷前，我們從里邊撤了出來。剛跑了幾步，就聽得身后一聲巨響。隨后就聽見一個聲音在我旁邊喊：“保衛參謀官！”立馬有人將我撲倒在地。炸彈爆炸聲響過之后我才爬起來。就看見我的傳令兵倒在一邊……日本人心狠手辣，轟炸都是有殺傷力最強的空中炸。飛機轟炸，著地炸，炸彈彈頭著地，炸后地面留有彈坑；空中炸，算準一定距離，一定時間，炸彈在半空中炸開，炸后地面沒有彈坑，兩者相比較空中炸的波及范圍更廣，殺傷力更強，往往是死傷一大片！此后，我只要聽到轟炸機的聲音，就會想起那名不胖不瘦，個子高高的傳令兵。他死的時候才20歲！

小日本的侵略算盤最終還是落了空！中華兒女始終頑強抗戰。抗戰后期，我國與英、美聯盟之后，武器裝備更加精良，最終把鬼子趕出了國門！

王良知：四川遂寧人，89歲。黃埔軍校同10期畢業（1935年），曾在李家裕部下服役，獲上校參謀長軍銜。現居成都市石人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