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指令賈潛審日本戰犯

劉勤學

賈潛，原名賈榮卿，字光堯，抗戰時期改名賈潛。河南滑縣楊公店人，１９０３年生。１９４６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北平朝陽大學法律科畢業。先后任滑縣抗日民主政府承審（即司法科科長）、冀魯豫行署參議員和司法處長、晉察冀邊區聯合高等法院院長和華北人民高等法院審判長。新中國成立后，先后被任命為最高人民法院委員、黨組成員、刑事審判庭庭長、特別軍事法庭庭長、國務院參事等職。抗戰時期，賈潛是我的老領導。１９９４年夏我去北京探訪時，他雖已是９１歲的高齡老人，但身體、精神都很好，思維敏捷，說話響亮，耳朵也不背。談起主持審理日本侵華戰犯一事，賈老很興奮，說起來滔滔不絕。

周恩來說：讓賈潛擔任最高人民法院特別軍事法庭庭長，主持審理日本侵華戰犯是毛主席考慮再三的人選。

在賈潛被任命為特別軍事法庭庭長并主持審理日本侵華戰犯分子前，周恩來和賈潛談過一次話。周恩來向他說明情況及布置任務后，賈潛有些誠惶誠恐。他深感責任重大，提出讓領導另選有法律權威的人擔當此任。周恩來說：“你是毛主席考慮再三的人選，不好更改。你感覺責任重是好事，只有這樣想，才能把事情辦好。我認為你是受過高等法律教育，又有多年高等法院的工作經驗，在法制建設上你作出過卓越貢獻，在我國你就是有法律權威的人，你不主持讓誰主持？不要推辭了。今天我是給你打招呼，讓你有個思想準備。”周恩來還說：“這次審理的日本戰犯人數較多，需組織個堅強的班子，如副審判長、審判員等，你先考慮個意見，報全國人大常委會討論審批，然后正式開展工作。毛主席認為，審判日本戰犯在國際上會有很大影響，在審判后可能會有說三道四的，到時你還得發表文章批駁他們，事先有個準備就好了。”

接受任務后，賈潛經過反復細心考慮，向人大常委會寫了個呈請審判庭人員組成的報告。１９５６年４月２５日，第一屆人大常委會召開第３４次會議，正式通過了任命最高人民法院特別軍事法庭庭長、副庭長、審判員名單。

審判庭人員組成后，賈潛多次申明，這次審理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我國的戰爭犯罪分子的意義、重要性、責任都很重大，因此所有參與審判的工作人員不論職位高低都必須認認真真地再次學習我國的和國際的法律文件，并切實執行，一絲不茍地熟悉每個被告人起訴書列舉的犯罪事實、證人證詞、被害人和被害人親屬的控訴書，以及被告人的供詞等具體材料。

關于開庭審判的地址設在何處，參與審判的主要成員一致認為設在沈陽最合適，因為被告人的犯罪主要在我國東北。最后得到批準。一切工作安排妥當后，賈潛親自對武部六藏、古海忠之等主要戰犯逐個進行了面談，了解其認罪態度。對開庭審判地址沈陽，他還親自前往察看、布置。

一切工作準備就緒后，在賈潛的主持下，特別軍事法庭于１９５６年７月１日至２０日在沈陽對武部六藏等２８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我國的戰爭犯罪分子進行了審判。

這２８名被告人是：偽“滿洲國”國務院總務長官武部六藏、偽“滿洲國”國務院總務廳次長古海忠之、偽“滿洲國”憲兵訓練處少將處長齊藤美夫（即齋藤美夫）、偽司法部司法矯正總局局長中井久二、偽奉天省警務廳廳長兼地主保安局局長三宅秀也、偽哈爾濱高等法院次長兼特別治安庭庭長橫山光彥、偽司法部刑事司司長兼思想科科長杉原一策、偽牡丹江鐵路警護旅少將旅長佐古龍祐、偽鐵路警護軍少將參謀長原弘志、偽“滿洲國”間島省省長岐部與平、偽警務總局警務處處長今吉均、前佳木斯日本憲兵隊中佐隊長宇津木孟雄、偽齊齊哈爾市警察局特務科科長田井久二郎、前日本關東軍第三特別警備隊少佐隊副木村光明、偽警務總局特務處調查科科長島村三郎、偽錦州市警察局警務科科長鹿毛繁太、偽濱江省警務廳司法股股長兼搜查班主任筑谷章造、前日本關東憲兵隊司令部中佐高級副官司吉房虎雄、偽撫順市警察局局長柏葉勇一、前新京日本憲兵隊少佐分隊長藤原廣之進、前四平日本憲兵隊中佐隊長上坪鐵一、偽奉天鐵路警護團上校團長蜂須賀重雄、前錦州日本憲兵隊中佐隊長堀口正雄、偽吉林省懷德縣警務科科長野畸茂作、偽哈爾濱高等檢察廳檢察官司溝口嘉夫、前日本關東軍第一特別警備隊教育隊中佐隊長志村行雄、前興安日本憲兵隊少佐隊長小林喜一、前哈爾濱道里日本憲兵分隊少佐分隊長西永彰治。

特別軍事法庭庭長賈潛擔任審判長。賈潛對被告人說：“你們在庭審過程中可以向證人發問，除辯護人為你們辯護外，你們還可以自己辯護，你們還有最后說話的權利。”

最高人民法院特別軍事法庭庭長賈潛擔任審判長，審判員是楊顯之和軍法上校王許生。我國最高人民檢察院出席特別軍事法庭的是首席檢察員李甫山，檢察員軍法上校曹振輝、胡春雨、李放、郭春來、毛志奇、高正權、孟武樓，軍法少校李瑛、王志武。

被告人的辯護律師是關夢覺、趙敬文、李式一、唐豪、關西藩、鄧毅、祁仲偉、陳芬輝、習瑞安、張世錚、李長泰、韓鳳路、毛文明、倪彬彬、孫蓉珠、孫樸、廉希圣、胡金魁、王化然。

到庭旁聽的有全國政協的代表，沈陽市工廠、學校、機關、團體和駐軍的代表４００多人。

７月１日上午８時３０分，審判長賈潛宣布開庭。審判長在查明了各被告人的身份后對被告人說：“你們在庭審過程中可以向證人發問，除辯護人為你們辯護外，你們還可以自己辯護，你們還有最后說話的權利。”

７月１日下午，法庭開始對各被告人的犯罪事實進行調查。國家公訴人宣讀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檢察院對武部六藏等２８名戰爭犯罪案的起訴書，起訴書上列舉了各被告人的犯罪事實。這些犯罪事實以檔案書刊３１５件、證人證詞３６０件、被害人和被害人親屬的控訴書６４２件以及被告人的供詞等大量材料作為證據。讀完起訴書以后，法庭逐一審問了各被告人。被告人在鐵證如山的事實面前，都當庭低頭認罪。

在審訊武部六藏時，他因病不能到庭，特別軍事法庭委派審判員楊顯之前往被告人住地進行訊問。同時前往的還有國家公訴人軍法上校曹振輝，被告辯護律師關夢覺、趙敬文。武部六藏在１９４０年７月到１９４５年８月任偽“滿洲國”國務院總務長官。這個職務名義上是輔佐偽“滿洲國”國務總理行使職權，實際上他的權力在偽“滿洲國”政府中超越一切。他主持了一個由偽“滿洲國”國務院各部日本人次長等人組成的“火曜會”，凡偽“滿洲國”制定的政策、法令和采取的重要措施，都必須先由“火曜會”決定，然后再在形式上經由偽“滿洲國”皇帝以敕令公布施行。因此，武部六藏主持的“火曜會”，實際上是偽“滿洲國”政府的最高決策機構。同時，總務長官領導總務廳，總攬偽“滿洲國”傀儡政府的一切行政權力，支配偽“滿洲國”的整個政治、經濟和文化事務。

武部六藏任偽總務長官期間，策劃并操縱偽“滿洲國”傀儡政府制定和實行鎮壓東北人民的《治安維持法》、《思想矯正法》、《保安矯正法》和《時局告別刑法》等罪惡法令，并且加強偽警察、司法機關，進一步鎮壓東北人民。由于被告人策劃、決定并且領導推行上述各種罪惡法令和措施的結果，日偽軍隊、憲兵、警察和偽司法機關對我國東北人民進行了殘酷的鎮壓，特別是在黑龍江、吉林和熱河等地進行了多次“治安肅正”，瘋狂地抓捕、屠殺和囚禁東北人民，并且在熱河省大量驅逐和平居民，毀滅和平村鎮，制造了許多無人區。僅１９４３年春季到秋季，在熱河省就驅逐居民１８萬戶，強迫集中在３０００多個集中營式的“集團部落”內，并且對這些無辜居民任意加以蹂躪。

與此同時，武部六藏還推行了掠奪東北人民糧食的“糧谷出荷”政策，強占人民土地的開拓政策，強迫人民從事奴役性勞動的勞務政策，強征青年充當偽軍的《國兵法》以及毒化政策和文化侵略政策。當時偽“滿洲國”規定不準我國東北人民說自己是中國人，還推行日語為“滿洲國國語”強迫習用，并且要小學生也學習日語，并將它作為“國語”。

在審判員訊問時，武部六藏承認了起訴書上對他控訴的罪行完全是事實。

古海忠之是偽“滿洲國”國務院總務廳次長，他參與操縱偽“滿洲國”傀儡政府，許多侵略政策和法令都是在被告人參與策劃之下制定的。１９３５年１０月到１９４５年８月，被告人古海忠之任偽國務院主計處處長、經濟部次長、總務廳次長期間，協助偽國務院總務長官掌握經濟中樞，并且參加“火曜會”，參與策劃、決定和推行掠奪我國東北人民物質財富、支援日本侵略戰爭的《第一次滿洲產業開發五年計劃》。１９４０年末，又參與操縱偽“滿洲國”傀儡政府，公布了《日滿華經濟建設連系要綱》。１９４１年又參與策劃和推行《第二次滿洲產業開發五年計劃》和《戰時緊急經濟方策要綱》，加緊掠奪我國東北地區的煤、鐵、鋁、石油等戰略物資，支持日本帝國主義擴大侵略戰爭。在執行上述罪惡的計劃和政策時，古海忠之參與策劃和推行了《產業統制法》等法令，大量掠奪與戰爭有關的物資。當時民用的門環、鐵火盆等１１０多種日用金屬制品，都被掠奪去制造武器。承德避暑山莊離宮的銅殿等歷史文物也被掠去。古海忠之在供認了參與推行各種經濟侵略政策的罪行以后說：“我現在認識到中國東北人民在當時是處在如何困難的境地，我是把中國東北人民陷入貧窮、破產甚至死亡深淵的一個極可惡的戰爭犯罪分子。”古海忠之在參與推行毒化政策時，曾親自到上海、南京大量推銷鴉片等毒品。他在供認了這一罪行以后說：“我推行了最可怕的毒化政策，這是違反國際法的，并且嚴重損害了中國人民的健康，我向中國人民認罪。”

在押的偽“滿洲國”皇帝溥儀到庭作證。他說：“在偽滿，我是沒有實權的。統治和支配偽滿的實權者，就是偽滿總務長官武部六藏和他的輔佐者偽滿總務廳次長古海忠之。”

在押的偽“滿洲國”皇帝溥儀到庭作證。溥儀當年５０歲。在法庭上，他詳細地供述了被告人武部六藏和古海忠之操縱偽“滿洲國”政府，統治和奴役我國東北人民的罪行。溥儀說：“在偽滿，我是沒實權的。統治和支配偽滿的實權者，就是偽滿總務長官武部六藏和他的輔佐者偽滿總務廳次長古海忠之。偽滿的一切政策法令的制定和實施都是首先由武部六藏主持和古海忠之參與策劃召開的日本關東軍第四課長、偽各部日本人次長等出席參加的次長會議（火曜會）上作出決定，成為不可動搖的鐵案。然后經過偽滿國務會議和偽參議府會議通過，并由偽滿總理和偽參議府議長先后分別向我作形式上的所謂報告，經過我形式上的所謂‘裁可和簽名蓋章后，偽國務院便發表實施。”溥儀的證詞還說：“在偽滿各部的日本人次長，偽各省的日本人省次長，偽各縣的日本人副縣長都是由武部六藏直接指揮，而偽各部的日本人次長、省次長、副縣長都是掌握實權的。這就形成了武部六藏對偽滿的由中央到地方的整個操縱支配網。”

在押的偽“滿洲國”國務院總務廳次長王賢偉和偽交通部大臣谷次亨、偽外交部大臣阮振鐸、偽司法部大臣閻傳紱、偽經濟部大臣于靜遠等各部大臣１１人也到庭證實了被告人武部六藏和古海忠之操縱或參與操縱偽“滿洲國”傀儡政府，統治和奴役我東北人民的各種罪行。

法庭還審問了其他被告人，他們在法庭上供認了他們毫無人性地把抓捕的和平居民送到細菌部隊作細菌效能試驗，并加以殺害的罪行。有的還供認了秘密派遣特務，陰謀殺害我東北共產黨人和東北抗日聯軍領導人的罪行。如被告人田井久二郎任偽三江省鶴立縣興山警察署署長期間，參與策劃并且領導所屬單位秘密派遣特務陰謀暗害了我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路軍總指揮趙尚志。田井久二郎是這一事件的主要罪犯之一。

被告人齊藤美夫說：“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了侵略戰爭，使中國人民遭到了難以計算的損失，使日本人民遭到了蹂躪和史無前例的災難。……無論法庭對我判處什么樣的重刑，我都愿意接受。”

庭審調查在１１日結束，１２日開始辯論。國家公訴人首先發表意見。國家公訴人首席檢察員李甫山指出，經庭審調查，完全證實了本案被告人武部六藏等２８人均屬罪惡重大的戰爭犯罪分子。為了伸張正義，維護我國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權和世界和平，請求法庭給被告人以應有的懲罰。

接著，律師們為被告人作辯護。律師關夢覺和趙敬文為被告人武部六藏作了辯護。其余１７位律師也分別為２７名被告人作了辯護。辯護人根據被告人的悔罪表現，請求法庭從寬判處。

１３日上午，辯論結束。１３日下午，被告人最后陳述意見。

被告人古海忠之在陳述意見時說：“我深深地認識到我是一個公然違反國際法和人道原則、對中國人民犯下了重大罪行的戰爭犯罪分子，我真心地向中國人民謝罪。對于我這樣一個令人難以容忍的犯罪分子，６年來，中國人民始終給我以人道主義待遇，同時給了我冷靜地認識自己罪行的機會。由于這些，我才恢復了良心和理性。我知道了真正的人應該走的道路。我認為這是中國人民給我的，我不知道怎樣來感激中國人民。”

被告人齊藤美夫說：“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了侵略戰爭，使中國人民遭到了難以計算的損失，使日本人民遭到了蹂躪和史無前例的災難。我積極地參加了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回憶過去，我感到萬分慚愧和懺悔。我現在認識到罪行的嚴重性，無論法庭對我判處什么樣的重刑，我都愿意接受。”

被告人佐古龍祐說：“自我認識了自己的罪行以后，我才算是走上了人類的第一步。今后，我要更好地喚醒我的良心，重新做人。”

被告人鹿毛繁太說：“以我自身的體驗，侵略戰爭給人類以不能用言語形容的痛苦和災難。侵略戰爭也使我犯下了極為野蠻的罪行。我憎恨自己的過去，也憎恨侵略戰爭。我要反對侵略戰爭，為持久和平而斗爭，我認為這樣做才是一個已經喚醒了良心的人應該走的道路。我請求法庭對我加以嚴懲，這是應該的，正義的。我想這對正在陰謀發動侵略戰爭的帝國主義分子也是一個警告。”

法庭經過評議以后，在２０日上午８時開庭宣判。這２８名戰爭犯罪分子以不同的身份，分別犯了積極執行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我國的政策，支持日本帝國主義對我國的侵略戰爭，操縱或者參與操縱偽“滿洲國”傀儡政權，僭奪我國國家主權，違反國際法準則和人道主義原則等各種嚴重罪行。法庭最后分別判處了他們１２年到２０年不等的有期徒刑。法庭判決，各被告人的刑期，自判決之日起計算，判決前關押的日數，以一日抵徒刑一日。

不出毛澤東所料，在審判結束后不久，國際上就出現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跳出來胡亂叫囂，說什么“中國無權審判‘滿洲國職官，因為‘滿洲國是個主權國家，日本到‘滿洲國是幫助搞建設的”。還有的胡喊什么“日本在中國或許有違規之處，但應交由日本國政府或國際法庭審理”等等。賈潛說：“當時我又被授權在《人民日報》上發表評論員文章，用法律和事實嚴厲駁斥了那些說三道四的狂妄分子，使其體無完膚，無言以對。天下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