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兒詩選

君　兒

虛構兄長

你讓我寫出詩歌嶄新的意義

你讓我嚼著香蕉

承擔起漢語除舊布新的責任

你讓我敬業愛崗莫把浮名換了淺吟低唱

你讓我關在家里苦讀三年但腦袋上不許生出一

根白毛

你讓我愛天下愛人民但不放過一個心懷鬼胎

的壞蛋

你讓我永遠不虛偽誠實得就像南太平洋的海水

你讓我一輩子都像珊瑚礁一樣美麗

從巫女到巫婆你讓我煉丹和舉火

你讓我從象中取罔你說真實從來都這樣詭異

明鏡

親愛的這夜何其深

我想象著和你抱在一起

從太陽西沉說到東方即白

無限的溫暖照著我們兩個

嬰兒般的褐體

仿佛剛從枝葉濃密的花園摘來果實

仿佛剛剛睡去

事實上我們的確互慰著進入酣眠

大地飛轉

空中飄著云彩和塵土

親愛的我認不出幻界中的你

我是拋棄了諸多煩惱而來

我是無所用心地稱呼一個名字

我是不是我的那個人

當所有的夜晚過盡

風不再吹動地表的萬象

我也許只是一湖秋水

親愛的我只是你不曾相識過的

那面明鏡

盲目

有一天我在屋子里想

什么是我的宿命

什么是你的宿命

我們的城堡

鐘聲擊落的灰塵

穿越永恒

在陽光的橋上

我不扶你

你也不會來扶我

我們同時張了張口

都怕說出那個詞匯

在無多的時光里

我還有好多東西要給你

它們為你儲備

我們都怕太多的沙子

封死了出路

我們的入口

長著那棵孤獨的小樹

冬天的紅蘋果

坐在這里這電鉆丁當

這喊聲不用聲帶傳送

不需要心臟

深愛的一切在眼前渺茫

雪落雪消

這冬日的紅太陽

這褪盡服裝的樹

這干凈的花圃

這城市的大街小巷

這雙走動的腳

它還是我的嗎

這漂泊來漂泊去的白紙張

你問我冬天的模樣

冬天的紅蘋果

剝下皮也有淋漓的汁液流淌

或者

是的理直氣壯的人

就應該坦率有什么說什么

我是說你的論據充分

而論點在高處懸著

像水滴在云里的左右搖擺

莫衷一是但落下來就是雨

就是可以打擊你的證據

我是說我仍然喜歡悲劇

喜歡墳墓上的詩歌那些露珠和草

它們真得帶了天譴的讖

反對無效生活活著就像

此刻的木桌呆板凝聚一切

我們在自己折磨一種感覺

委屈的是什么愛所斷送的永恒

夢所忽略的均勻手邊的秋天

上帝的棋子和棋盤但是你要問的

是圣經中的哪一頁說話呀說

而她講出來的是妹妹渴望的哥哥

是可笑的悖論是猶豫不定的或者

政治和發達資本主義詩歌和小說

那未完成的靈魂輕與重全在

瞬間的切割但水魔擦著鐵

但它們無言以對地相互消解

夜里醒來的人有福了

那自己為自己端來杯子的人

那些已經在做的人

他們知道錯亂是什么

帶上這首詩歌上路吧

１

感覺就好像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又病了這下子我就可以交出所有的理由

任你一一否定只咬住核心

風暴的乳頭云雨的前生

和歷史形成的脆弱麻木又渴望又潑冷水的

瘋子行動而你叫它自虐的寶貝

一事無成書有什么它一頁頁碼高

又成為毫無著落的云彩

現在我的嘴唇干裂你親一次

它就疼痛一次我的腹內空空如也

你可以試試一指下去會不會冰涼到骨

外面白臘輕搖高樓默立

馬路伸向東西“反正也沒辦法了”

我記住了你的方式這樣就可以

打擊一排排春風得意的心告訴它們

欲擒故縱把苦留給自己把甜掛在枝頭

蘋果等不到秋天而你等不到夢想實現

２

是的我就是要說得你也落淚

我就是那個不解風情的貓頭鷹

盯著屏幕幻想上面能跑出一只灰老鼠

陪我舞蹈唱歌無休無止地抗洪

我們心中的洪水其實只是指我

我這個一去不返的黑烏鴉我知道外面有

陽光螞蟻汽車尾氣和粉色的小團花

我每天去聞起初它是嬰兒般純粹的香

后來有了土味再后來一夜風雨它又干凈

馨香清高得不理會任何輕視與侮辱

你可以報復它折它粉碎它但你躲得過

那深入腠里的死亡之吻嗎那是一朵花的魂魄

本來你聞一次它就少一縷

本來你無需這么殘酷

３

寫下這個字就是寫下了決絕

和你一樣流著眼淚叮囑彼此

而這是不是虛偽對不曾愛過的愛

不曾有過的有不曾一次又一次深入的天空和流

水

作別當然容易當然可以把傷感的詞匯一一連綴

這頭和那頭都無人守候都沒有一個合適的漏

斗

你去吧千古文章事千秋萬世名男人的事業

女人的浮名現在我想通了我只生病

讓自己輕無限地輕下去比灰燼

還要空松散漫無止境這時候你可以領我

到任何地方我無力我隨影附形

我心里下著雨表面則是一朵酣睡的蓮花

三千年時光還沒有滴完這一滴耗凈這一滴

它在輪回里抽去橋梁小道抽去似是而非的

問題我們混沌在此生里

卻要這樣清醒不睡覺

不讓眼睛錯過三千年犀利的天啟

４

我們是人間最清白的兄妹我慶幸

沒有用我的固執干擾你你的書寫速度

一日千里這讓我佩服讓我翻書的手

不自覺地顫抖是虛弱太久是天氣總是這么冷

媽媽在炒菜我在炒漢字一個個象形的先祖

孔夫子的仁義禮志信

“假我數年，我于《易》則彬彬矣。”我沒有數年

我有日子有老有女人的不幸而言中

有過河拆橋我還沒聽完你的講義

我知道你還有話要說不像我一瓢水

一干二凈我就這么多我飲我醉

從此不關風月只關乎我自己

我準備離開詞語休息一會兒

我準備離開詞語

休息一會兒

在這個到處是詞語和命名的世界

我準備把自己托付給詞以外的空氣

我準備不論多久

我都等待

只要你愛我

珍惜我的每一次發音和變異

我會比一只鳥更懂得歌唱

用原始的發聲器用啼囀和舞蹈

將你喚醒和喚回

我準備拿一株芳香的草石竹花

別在你的耳際

讓你知道好女人一生都細致無比

我準備離開詞語

休息一個世紀

我準備當你再次聽到我時

給你一個驚喜

酷

我可以寫

這世界的翻云覆雨

愛

和遺忘

故意地

故意地不去理你

那時你笑

在我身上

用一張嘴尋找

拼殺的往事

堅硬的現實

歇一歇

在女人的熱里

柔軟

無所依托

為什么是你們保護了

世界

保護了女人的落寞

還有多久

花朵可以自由謝下

流水可以滿懷感傷

不寫詩的日子

我們閉門而居

看什么都恍如隔世

我們欠著誰的債

一把木椅

它硌疼了我

一張書桌

它過于寥闊

如果寂靜可以批評

如果早起的人

還在夢中

我是說如果本來

可以高高興興地

但文字一層層覆蓋

灰塵一層層趕來

什么還是牢固的

什么還可以歌詠

現在

我想去睡了

汽車在身邊開

他們在身邊談戀愛

一個人成為不可忍受的黑暗

我打開自己

這是水

這是鐵

這是空中的花籃

這是你們愛過的

這是你們無法碰觸的

即使這樣

仍不是全部的日子

和全部的自己

（選自詩集《大海與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