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勝作品

往事如春

人一但對生活充滿了激情，對目標有了某種盼望的話，他會竭盡全力擁抱生活，把付出和辛勞當作一種享受安慰，即是在滴血撕肺的日子里也毫不畏懼，熱情似火，自始至終無怨無悔。

延安發洪水那年，我們家農轉非后進城，在七里鋪后山的一孔土窯接石口的窯洞里落了腳，房東是七里鋪蔬菜隊菜農，站在院子里能看見父親上班的地方，延安市麻紡織廠。父親當時主持廠里的工作，非常辛苦。進了城開銷大，父親每月三十八元的工資難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母親只好給建筑工地打工，一天只掙一元四角八分錢，倔犟的母親為了我們這個一貧如洗的家，只有苦熬苦掙。抬石頭、拉磚，男子漢們都難以承受的活母親都鐵著心硬撐了下來。母親說：“每當我累的骨頭散架的時候，只要想到你們兄妹三人，我就感到不累了，因為你們是我“生命的希望，是我活下來的勇氣。”一聽到她這話，已上中學的我就淚如雨下。我說：“媽，我什么時候能替你撐起這個家呀。”“傻孩子，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我們這一代人受的苦千萬不要再讓你們這一代受。”當時生活很艱苦，放學回來，我們經常去蔬菜隊的菜園里揀剝下的菜葉，去掉爛葉，在河里洗凈后，拿回家讓母親做小白菜熬洋芋。我家每月的供應糧不夠吃，我一個月20多斤糧，只夠吃半個多月，父親常常用工友的糧本買玉米面，彌補家里的口糧不足。

七九年，為了降低房費，和母親一塊干活的姐妹將住的房管所的土窯洞（當年八路軍打的土窯）讓給了我們。一月房費只出1.8元錢，窯洞坐落在河對面的韓家窯則的半山坡上。窯洞非常破爛，窯面子上長滿了酸棗樹，因年久，窯面子上經常往下掉土，父親用兩根槐木棍接了個木檐，上面抹了水泥，護著窯口，以免傷人。過了兩年，我中學畢業，高考落第，看到家里十分困難，和鄰居楊大爺學了烤燒餅手藝，第一次出門到延長縣賣燒餅，起身拿了父親給的幾十元錢和父親寫給延長老朋友的一封信，在延長干了一年，賣燒餅收入1700元。這時，房產局將挨著我們住的幾孔破窯和我們住的窯洞全部賣給了我們，辦理了房產手續。看到居住條件的惡劣，我心如刀割，一心想改變家里這種面貌。當時，大哥已到了結婚的年齡，哥的對象經常給哥提房子的事，哥那無耐的表情，讓我看著十分難受。母親想養豬，讓父親去河里撿些爛石頭，早已患有肺氣腫病的父親沒有力氣，加上工作忙，一天拖一天不能使母親如愿。一貫身體強壯的我，拉著一輛破舊架子車到河邊去撿石頭。冬季的石頭根本撿不來，鐵鍬都撬不起來。于是，我又拉著架子車過了河在馬路邊轉悠。忽然，馬路邊一個土山峁擋住了我的去路，透過土層，一塊塊很整的石塊，半裸半露地埋在土中，我欣喜若狂地用榨溜子镢頭刨土，用鐵鍬撬石頭，不一會一塊塊整塊石頭就被刨了出來。刨一車拉一車，在幾天刨石頭中，我才知道這是一家私人住宅，賣給了延安某單位，準備蓋樓，石頭已沒有用處，我像做賊似的拉著一車車石頭運回家中，每天運多少，就往山上背多少。手搬不住石頭棱，就套了繩子。每天早晚背石頭，白天運石頭。肩膀上血印密布，腳手凍的裂開了口子，纏了一層又一層紗布，母親抱著我的肩膀放聲大哭，父親阻止我這樣玩命。但想到自己的愿望即將變成現實，就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憑著一股虎勁、猛勁和憨勁拼命地干。一天在過獨木橋時，因車身重壓塌了木橋，我連人帶石頭掉進了冰河里，人暈了過去，路人將我救起，醒來時我躺在河邊的一堆火堆旁，好心人圍了一圈。我不知所措地問：“這怎么回事？我的車子，我的石頭呢？”“你要石頭還是要命，你看多險啊。”一位大爺在大聲用關懷的口氣訓斥著我，我這才明白，自己掉進了河里，是好心人把我救了上來。我站起來，給救我的大爺們深深鞠了一躬，說了聲謝謝。又套起架子車，裝起石頭，誰也阻攔不住地熱火朝天地干起來。僅僅兩個月時間，我就將修窯的石頭全部備齊。這下我向全家發出挑戰，提出將家里的三孔土窯接成石口。而且理由很充分，石頭已經全部備齊，經計算有長無短，沙子和水泥我在假期跟工時攢了不少，河里再洗一些石子買一部分水泥就夠了。賣燒餅掙的1700元，也夠修建的工錢和粉刷工錢、口糧我和三姨已經商量好，由他家給湊，幫工全部由農村幾家親戚中的十多個表兄弟們幫忙，全部是義務工。這先法治人的招數讓父親沒有想到，看著我這份苦水與真誠，父親流著淚點頭同意開工，我興奮極了。

正月初八這天正式動工了，一個月后，嶄新的三孔土窯接石口窯洞落成了，所有關心我們的人都為我們家高興。合龍口這天，我忽然暈倒在地，幾個小時醒不來，一場虛驚嚇壞了所有人。醒來后，而我只感到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美美地睡了一覺，看著新窯落成，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人們說我笑的很甜……

生活無情

人總是給自己編織著五彩的夢。你看那富有幻想和詩意的人生路上總是鋪滿了鮮花和營造著溫馨。然而，當現實這把無情的利劍斬斷一切后，荊棘和艱辛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墻體”，難以逾越。于是，人們開始報怨生活無情。無情的生活留下傷心的淚痕，永無止境。仿佛那就是撲朔迷離的風景。

本應該在城市這塊土地上扎下我們的根，而生活偏偏又給你帶來懸念……。60年代中期，母親偏偏在腹中把我從喧囂的城市帶到鄉下，讓我降生在小山村。在饑腸轆轆的歲月，在那苦海無邊的年代，我渡過了自己的童年。水果糖是我童年的稀罕之物，巧克力那是夢中奇想。七七年延安發洪水，我們便進了城。經歷著城里人的環境、鄉下人的生活，你永遠不能有絲毫矯柔與傲慢，更不能有城里孩子應有的一切。如果有此念頭，便成了非分之想。記得五年級至初二那段歲月，每天背著帆布書包，提著筐，去上學。每天把筐寄在某單位鍋爐房的下水道里去上學，上學回來取出筐后，爬在人山人海的灰碴堆，爭擠著撿藍碳，如果每天不撿回一筐藍碳，家里今天便不會炊煙裊裊。如果斷煙，那就會斷炊。放學回家的路上，童年的伙伴夏季戲河水，冬季溜冰 。而我一年四季都要匆匆提上一筐藍碳，趕回家。首先是收拾早飯沒來得及洗的碗筷，然后，生火、和面、做飯。因為、勞累了一天的父母回家能吃上便宜飯，那對他們來說是再也高興不過的事了。從十二歲起、家務活我樣樣在行了。十八歲那年，高考落第，學會了燒餅手藝、四處賣開了燒餅。每年的臘月和正月都在鄰里和親朋的紅白喜上幫忙。三年的賣燒餅生活，使我飽嘗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面對生活無情，再也不感束手無策和有天塌下來的猛烈感。信心和勇氣支撐起了膽略，讓無情變有情，讓坎坷成大道。

棄商從戎，夢想著在警營里濺起理想的浪花，讓好夢成真。于是，苦海尋舟刀尖撕磨，讓人生的路變得平坦。然而，生活無情與命運不公總在擠兌著我。盡管把汗水灑在橄欖綠警營，盡管滿腔熱面書寫青春華章，盡管立下無比雄心壯志，但總在事與愿違的塵埃中落定。

提干不成，考上部隊院校被后門擠兌落馬，想謀的事一件也謀不成，用心想做好的事一件也做不成。無心插柳，而柳成蔭。部隊毀滅了我波瀾壯闊的夢想，只留下了歲月該留下的印痕。

解甲歸田，把“寶”押在了分配工作上。部隊幾年的新聞工作，使我對記者的偏愛，到了如癡如呆的地步。去報社毛遂自薦，報社領導和編輯們看到了我的作品以及本人簡歷，很想接納。可誰想，報請地委有位領導批閱，這位領導說不是科班出身的人一律不能進報社，記者隊伍豈能是自由市場？豈能隨便進出自由？

記者夢在瞬間破滅，只好尋求在黨政事業單位安身立命。然而，絲毫沒有人際關系的我再次被“萬箭穿心”；將我分配在一家不死不活的企業里當工人，我撕碎了通知書、拿著簡歷、作品、軍功章再次找領導，一次次苦求，一次次訴說，終于分配在離城不遠，但較偏僻的鄉政府工作。

八年的鄉鎮生活，如八爭抗戰。雖然在生活無情中走過了一段又一段不平之路，但苦難造就了我赤誠鐵膽的性格，使我能熟練地駕馭人生這葉大舟，經風雨，搏海浪。一切在抗爭中去實現、一切都不再是夢里的世界。生活無情，人生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