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

魯　冰

一童年的小手夠不到窗欞和那些木格里的陽光。整個秋天，晚稻在戶外搭起的云層，清雅如桔，以及那些黃黃的光輝，瘦瘦的光輝。

風剪斷十月滑進樹林的說法，在古老的村莊：一只羊綿綿的身姿，一只烏鴉黑色的笑聲。

這樣，我還是看到那只比碗口還大的紅薯，被母親放進地窖，被稻草覆蓋著，我扶著梯在窖口想象一次溫飽，或者一次和谷雨相同的節氣。

二楓葉還殘留著一些同伴的爭吵，我找不到那些流蘇的珍珠裙，我沒見過貝殼。

聽老師說，人海全是水。

而我只見過沙溪和父親的炯壺，父親在溪邊“叭噠”著發出聲音。父親守候在這片水域一生，守候老牛一生。老牛走的那個秋天葉子正紅。

郎中說老牛害的是癆病。

我害怕沙溪也害上癆病，那一年的春汛遲遲未至，許多玉米都耷拉著腦袋。

父親的炯壺被越來越多的煙垢堵塞，最后，父親用書本布滿字跡和墨水的紙張，包上粗糙的煙絲，點上零碎的火星。火星點燃了黑夜。

我被一只蚊蠅吵醒，我想象著來到海邊，看到肥魚和海帶。紛飛的夢想像珍珠的幸福。

三入冬的時候，母親給我買了一頂紅紅的帽子。據說，母親一連三天都去集上賣柴。我僅僅記得那年的雪真的很白。

在哥哥的滑車后面有我的半個座位，他說我的帽子好看，紅紅的，像好看的辣椒，雪人的鼻子也是辣椒做的。后來，天開始放晴，雪人的纖鼻子都融掉了。每一次，紅紅的酸辣椒被母親放進我的碗里，每一個冬天都在跟幸福說話。

四油菜花和紫云英開始了一場戀愛。

蜜蜂角逐的春天盡情飛舞，田野的花朵依次走到河邊。老屋沾染燕泥，歌聲反復滾動，一只懶貓頂著太陽睡覺，小草茂盛的汗水像麻雀啄走的谷粒，豐滿的枝椏上螞蟻成群。

請不要走進大地的房間!

大人把干凈的花生和玉米花放進一個紙筒，然后塞進我的口袋，這樣，我整個春天與一只老貓為伍。同伴也有自己的花生和玉米花，比如說：“誰也沒有花朵的種種運氣。”

五老屋的兩邊有一群要好的蜜蜂，以及夢花樹寬大的葉子。一排起死回生的籬笆，讓我看到開得很緊的小花，和沒襯太多耐心的粉紅指甲。

聽說墻角會有叫人名的美女蛇躲著，顯然，奶奶還說過晚上會有割人耳朵的月亮。于是，風一吹，我就想到那些掉落的安靜的小花，它們將經受怎樣的補充和說明；以及一些隨便走過的露水和狗尾巴草搖晃的不安的小路。

這時候，我坐在晚晴的門檻上，看門光怎樣裹緊寬廣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