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喊一聲媽，化解十年疙瘩

吳光平

我和婆婆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裂痕是在我懷孕以后。當時我妊娠反應(yīng)特別厲害，吃什么吐什么，老公大海就像保護大熊貓般地呵護我，班不讓我上了，家務(wù)事更不讓我沾手了。婆婆來到我們家，看到大海抱著個搓衣板在衛(wèi)生間洗衣服，就開始數(shù)落他了：“你看看，這些哪是男人干的活兒呢?難道你留著媳婦當花瓶兒看嗎?”大海說：“她反應(yīng)得厲害，不能干什么事。”婆婆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唉喲，不就是懷孕嗎?我懷你的時候，都快臨產(chǎn)了，還下地干活呢。”接下來，婆婆又開始數(shù)落我了，無非是“嬌氣”之類的。大海想阻擋也阻擋不住。那天婆婆也許是以為我不在家，所以才口無遮攔，其實我當時就躺在臥室里，婆婆的話一句不落地傳進了我的耳朵里，而且記在了心里。記得時間長了，婆婆的“惡言惡語”就在我心中郁結(jié)成了一個疙瘩。

我和婆婆之間的矛盾激化是在我坐月子期間。當時婆婆過來服侍我，給我做菜時經(jīng)常把鹽放多了，而我是一個認為少吃鹽有利于健康的人。于是，我就說了婆婆幾句，希望她在做菜時少放一些鹽。誰知婆婆聽了，竟陰腔陽調(diào)地說：“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卻長著一張富貴嘴。”也許禿子就怕人說“亮”。我出生在農(nóng)村，家庭經(jīng)濟條件確實不好，但你也不能這樣說我呀?我當時就跟她吵了起來，婆婆一氣之下，背起小包，撂下一句話：“我伺候不了你這嬌小姐。”走了。我在后面大聲說：“要走，你就永遠不要進我們家的門。”我這一句氣話，竟然使婆婆十年沒有踏進我們家門。從此，我和婆婆就徹底斷絕了“外交關(guān)系”，婆婆不再來我家，我也不到婆婆那邊去。我和婆婆偶爾在某種場合相遇，彼此也不說一句話，倆人都把頭扭著。開始，我恨婆婆，不想理她。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婆婆的“仇恨”也就慢慢淡化了。但是，我還是沒有跟婆婆說話。主要是婆媳之間長時間地“無言相對”，誰也不好意思首先打破這種沉默。

今年夏季來臨時，我在逛商場時，看到一款加肥襯衫，很適合老年婦女穿，我就買了一件深藍色的，捎給了鄉(xiāng)下的母親。此后時間不長，我就在街上看到了身穿深藍色加肥襯衣的“母親”。我當時也不知哪一根神經(jīng)出了毛病，認定她是我媽。以為是母親穿上我買的新衣服，一高興，就進城來看我了。我快步趕了上去，老遠就高興地喊：“媽！”“母親”聞聲回過頭，我一下愣住了。原來不是母親，而是婆婆。婆婆見是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也許她不知道我那一聲“媽”完全是誤喊出來的，拉住我的手的婆婆竟然潸然淚下。我有點不知所措了，趕緊掏出紙巾遞給她。婆婆接過紙巾，一邊抹眼淚，一邊說：“聽說你內(nèi)火一直大，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說：“好多了。”婆婆說：“我從鄉(xiāng)下采摘來的草藥，讓大海拿回去燒水給你喝，他燒給你喝沒有?”我說：“燒了。”說完這句話，我的眼淚又流出來了。也不知什么原因，我內(nèi)火一直比較大，吃了許多去火藥都不見效。后來，大海經(jīng)常把一些草藥拿回家，每天燒水給我喝。連續(xù)喝了半年多，果然好多了。當時大海說那些草藥是婆婆從鄉(xiāng)下采摘來的，我心里以為是大海故意替婆婆賣人情，所以沒相信。現(xiàn)在聽婆婆這樣說，我信了，真不知道有關(guān)節(jié)炎的婆婆，是怎么從十幾里路遠的城郊挖來這些草藥的。看來，這十年來婆婆雖然沒跟我講過話，可她在心里一直是關(guān)心我的呀！

“把那幾種草藥放在一起燒水喝，去火效果非常好，這還是一位老中醫(yī)告訴我的呢。”婆婆擦干眼淚，像孩子般破涕為笑了。她又指著身上的衣服說：“你讓大海給我送來的這件襯衣真合身，我今天特意穿上這件衣服去幾個老姐妹家玩兒。她們都夸我找了一個好兒媳婦呢。”聽婆婆這樣說，我的臉騰地紅了。我知道，這一定是大海暗中替我買人情，因為那天我把那件買給母親的襯衣拿回家時，大海也說很適合老年人穿，還問我在哪兒買的。

我頓感一陣愧疚。為了真正做一回“好兒媳婦”，和婆婆分手以后，我就直奔那家商場。昨天我去那家商場閑逛時，看到他們正在進行反季節(jié)銷售，我看中了一款適合老年婦女穿的羽絨服。這一次，我一定要給婆婆買一件。

責編／程瑞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