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水影寄雅興

張根祥

一條源于大興安嶺的河流，穿越森林，穿越丘陵，穿越平原，一路向南流去，匯入嫩江，消失了他那寬闊的背影。

他的名字叫雅魯河，在470公里的行程當中，他風度翩翩，吟詩作畫，妙筆生花，留下一篇篇麗章佳句，留下一幅幅丹青杰作。

懷著對大自然的熱愛，懷著對這片神奇土地的向往，懷著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十三年前，我遠離故土，跋山涉水來到陌生的北國邊城，與夢中的雅魯河相會，進行面對面的接觸，進行心靈與心靈的交流。

我沉醉于雅魯河所構造的奇妙境界，樂此不疲，樂而忘返，在山光水影間暢游。

說到山，雅魯河呈現給人的首先是巴林鎮的喇嘛山。喇嘛山位于雅魯河上游，距扎蘭屯市50公里，坐火車北上約40分鐘的行程。喇嘛山由大大小小28座石峰組成，其主峰遠看似一誦經喇嘛面壁打坐，喇嘛山因此得名。穿過牌坊式的山門，從緩坡攀登喇嘛山，無限風光盡收眼底。喇嘛山原本是一座巨石崢嶸的山，因千年的風化作用變得千姿百態，千奇百怪。獨石獨峰自成一景者有喇嘛巖、朝圣巖、母子巖、熊巖等，擬人狀物，栩栩如生；由群巖群峰構成景觀者有臥雙獅、三仙巖、談心巖等，成群結對，相映成趣。有的巖石精雕細刻，巧奪天工，如香爐巖、玉屏巖、繡球石、劍庫峰等；有的石峰氣勢宏偉，場面壯觀，如中岳、南岳、南八仙等；有的看似隨意，其實別具韻味，如因巖體脫落、滾動而形成的劈山石、仙人橋、一線天、喇嘛洞等景觀，山勢險峻，造型逼真；有的巖石從不同角度觀賞，景致迥異，變化莫測，香爐峰從西側觀看如老君爐，而從東側觀看又酷似兩峰相背而臥的駱駝；南天門從南觀看如兩柱直立，從北面觀看卻是百尺石壁。林林總總，真是各有千秋，美不勝收。

雅魯河水繞山滔滔流過，河水清澈見底，岸邊、山腳、山坡花草茂盛，林木蔥蘢。奇峰碧水，草長鶯飛，如此世外桃源，怎不令人陶醉。此時閉上眼睛，側耳細聽，似有喇嘛喋喋誦經之聲。頭頂云卷云舒，輕風拂面，薰香襲人，仿佛置身于一座幽深的寺院，恍惚間，感覺到喇嘛巖雙目半睜，香爐峰青煙繚繞，三仙巖在動，母子巖在動，熊巖、雙獅巖在動。莫非喇嘛的梵語發揮了神力，讓眼前的千年頑石有了生命。我頓有所悟：超然物外，善于心生，景隨心動，美之于形。眾人皆以眼睛觀察喇嘛山的表象，看到的不過是一堆僵硬的石頭，而我用心去領會喇嘛山的神韻，看到的自然是一群有血有肉的生命。

在我看來，喇嘛山是善的化身，他是看破紅塵皈依佛門的雅魯河的兒子，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誦經唱偈，祈求雅魯河兩岸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六畜興旺。

善哉，喇嘛山!

再談水，名聲遠播的自然是扎蘭屯市郊的秀水。扎蘭屯之所以被譽為“塞外蘇杭”“北國江南”，之所以被列入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秀水功不可沒。

秀水位于雅魯河中游扎蘭屯城廓之北兩公里處的羊鼻梁山下，逶迤南流的雅魯河分出數條水汊，其中一條水汊流向這里，隨著山勢形成一個月牙形的河灣。此處青山疊翠，碧水回環，草木葳蕤，蝶舞蜂縈，一灣河水映襯著青山，遠遠望去，恰似低眉垂首的含羞少女。人們將這一帶湖水山色稱為秀水，真是恰如其分。

若觀賞秀水的迷人風光，最好選在春和景明之日。沿著陡峭的石階拾級而上，登上立于山巔的望景亭，向南放眼遠眺，只見谷地平闊，一馬平川，無邊綠樹猶如萬頃碧波，扎蘭小城似一艘巨輪漂泊其中。彎彎曲曲的雅魯河像碧波間濺起的雪白浪花，十里長堤貫穿南北，恰似兩根粗壯的纜繩。城東的天拜山綿延不絕，猶如一條不見首尾的蒼龍。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著名作家葉圣陶登臨此處，不禁脫口吟道：“山亭攬勝臨空闊，雅魯河寬，州渚巖巒，彌望晴明萬樹圓。”

移目西北，但見水面交織，左右逢源。河灘草地，雜樹叢生，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百鳥爭鳴。遠處村落點點，雞犬相聞，田間阡陌，農人出沒，麥禾青青，葵花燦燦，田園風光，如詩如畫。著名藝術家老舍曾在此處欣然賦詩：“詩情未盡在蘇杭，幽絕扎蘭天一方。深淺翠屏山四面，回環碧水柳千行。牛羊點點悠然去，鳳蝶雙雙自在忙。處處泉林看不厭，綠城徐入綠村莊。”站在同一地點，二十年后，又一位著名作家李準再次賦詩以志所見：“聞道扎蘭似蘇杭，果然奇秀氣爽涼。隱約青山北郊外，條條溪水伴垂楊。千里沃原含紫翠，萬頃葵花開金黃。更喜稻麥歲豐稔，勝似江南魚米鄉。”比起老舍先生，李準對秀水的熱愛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有閑情逸致，可以深入到秀水的腹地，鉆密林，越溝澗，涉溪水，采野菜，釣肥魚，架篝火，享野炊。山間溪旁的那一份清爽，那一份幽靜，那一份恬然，那一份愉悅，非人人所能享受。

雨后游秀水，則別有情趣，一場細雨將山上山下洗得纖塵不染，芳草萋萋，落英滿地，清新的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輕煙籠罩，如披薄紗，泉水叮咚，如奏瑤琴，鳥鳴婉轉，如聞吳儂軟語。讓人覺得空靈，浪漫，如夢如幻，仿佛不經意間走進杏花春雨的江南，自己成了許仙，癡癡地撐一把油紙傘，等待白娘子于蒙蒙細雨中出現……

在我看來，秀水是美的化身。秀水是雅魯河母親的掌上明珠，她像豆蔻年華的少女，天生麗質，秀外慧中，明眸善睞，風采照人。她惹人喜愛，卻不使人心生邪念。無論你“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她決不勢利，迎接你的永遠是天真爛漫的笑臉。

美哉，秀水!

雅魯河，你是如此的富有，你有善的兒子，你有美的女兒，他們伴你左右，你是否感到驕傲，你是否感到欣慰，你是否在幸福地流淚。

做人若此，我心足矣，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