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零證據，“讀唇術”破譯倫敦劫鈔大案

藍　妮

[編者語]讀唇術是一項古老的宗教秘術，掌握這項技術的古代僧侶和神父，根據信徒或懺悔者的細微唇部動作，辨別出對方心里想什么，以顯示神奇來征服對方。

現代的語音學家們利用科學儀器，分析發音時唇部肌肉和喉部器官的運動規律，把讀唇術發展為語音學的一個分支，廣泛應用于語音研究，精神病治療，聾啞人語言學習和刑事偵查等方面。

最近，倫敦地方法院刑事審判庭審結了近年來英國最大的一起劫鈔案，5名罪犯分別被判處終身監禁和有期徒刑。此案的告破得益于一項古老而又現代的神秘技術。當警方陷入“零證據”的絕境時，一個非凡的女孩出現了。這個“視線之內沒有秘密”的讀唇姑娘，根據犯罪嫌疑人口型，翻譯出了5個劫匪作案的全過程，并順利幫警方找到了贓款。終于使罪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靜悄悄，650萬美金機場蒸發

2002年2月11日凌晨6時10分，倫敦希思羅機場第四航站，裝載有650萬美元現金和187位乘客的BA124航班徐徐降落在跑道上。650萬美元現金全部都是舊鈔，準備由希思羅機場轉運回美國兌換新幣。

飛機在停機坪上停穩，英航管理人員長舒一口氣。按照常理，運鈔機只要能安全著陸，就可以宣告任務完成。因為像這樣的人鈔同機的航班，最怕的就是以乘客為人質，在空中遭劫持。希思羅機場安全禁區內戒備森嚴，高端監控設備和全副武裝的航空警，加上地面警衛，織就了一張滴水不漏的安全網，他們有理由就此放下自鈔票升空后就一直懸著的心?！熬褪且恢徽`闖機場的鳥兒，它也休想再飛出去?！卑补苋藛T自信地說。

一輛有英航標志的安全運鈔車幾乎與飛機同時到達，車上跳下一名工作人員，從飛機上卸下了8個裝滿現金的大紅箱子，并逐一裝上運鈔車。裝卸完畢，此時時鐘指向6時30分。運鈔車并未啟動，這時，一輛同樣有英航標志的雷諾牌小貨車開了過來。這是司空見慣的，機場上到處是這樣的行李裝載貨車，它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就在飛機尾部停下來。

可是，5分鐘之后，機場突然警鈴大作，所有出口自動關閉。有人發現運鈔車司機遭綁架，650萬美元不翼而飛！

大批武裝警察如臨大敵趕到現場，卻沒有發現劫匪，也沒聽到槍聲。只發現捆得像肉粽一樣的運鈔車司機，33歲的帕達，躺在地上，運鈔車還停在那兒，現金已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那輛神秘的小貨車。

受了點輕傷的帕達說，他正準備開車離開，突然看到有兩個人擋住車頭，他想下車質問，旁邊已有人拉開車門，猛地將他拖到地上，用膠帶將他的手腳捆住，并用槍頂住他，警告他別出聲。他害怕極了，嚇得閉上眼睛，以后發生的事他都不知道了，直到眾人趕來。

5分鐘內卸下8箱現金，捆綁司機，順利離開。劫匪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不可思議！他們怎么進來的，又是從哪個出口出去的，可能往哪個方向逃走？一概不得而知。

一切太神速太離奇，警察們只能茫然四顧。不久，機場警衛，22歲的森迪普搖搖晃晃走過來，像是受到了巨大驚嚇。森迪普說，他正在巡邏，一輛雷諾牌貨車突然在身邊停下，車里沖出來兩個蒙面人，用刀逼著他去駕駛貨車，劫匪把錢箱從運鈔車搬到貨車上后，他們又逼著他把車開出機場。他以為自己一定死定了，沒想到一出機場劫匪就換車逃跑。趁他們搬箱子的時候，他才幸運地逃了出來。

零證據，23盤錄影帶卻無助破案

劫案發生在警備森嚴的機場安全禁區，而且竟然沒留下蛛絲馬跡，這讓民眾對整個英航的安全保衛工作產生了懷疑。英航的國際聲譽也倍受影響，美國方面對英國運鈔制度大加指責，這使得英國交通大臣和內政大臣萬分惱火，要求機場盡快破案。

機場當即成立了由4名秘密警察組成的破案機動小組，組長是著名的破案高手尼爾森。尼爾森分析，在機場安全禁區內搶劫運鈔車，沒有內應是不能得逞的。而從劫案發生時的情況判斷，最有可能成為內應的，就是帕達和森迪普。尼爾森對兩人的話并不相信，因為機場錄像資料證實，那輛貨車之所以能進入機場，正是由于森迪普的疏忽，而且，他能夠從劫匪那兒安全逃出來，這點讓人無法置信。

盡管這樣，尼爾森找不到兩人參與作案的確切證據，調查記錄上兩人的陳述沒有任何紕漏，他們沒有作案前科，出事以后生活和工作一切照常，沒有外逃和揮霍跡象?？芍庇X告訴尼爾森，就是這兩個人勾結了劫匪。他決定對他們進行秘密監控。

為了規避侵犯隱私，他們不能在嫌疑人住宅內安裝竊聽設備，也不能監聽其通訊工具。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兩名秘密警察在遠處用微型攝像機把這兩人的活動情況拍攝下來。由于是遠距離拍攝，所有錄像帶都聽不到聲音。在長達近半年的時間里，警方一直這樣遠距離跟蹤和拍攝。

時間走到2003年，錄影帶拍了23盤，警方還是沒能抓到什么證據。兩人大多數時間都和家人在一起很有規律地生活。偶爾和朋友約會也是麥當勞、酒吧這樣的低檔消費場所，絲毫看不出他們有什么特別的舉動。尼爾森萬分失望，開始懷疑自己判斷有誤。

偵破工作沒有進展，英航承受著來自官方和社會的巨大壓力。曾經屢建戰功的尼爾森感覺到，他的一世英名將要全部毀在這件神龍不見首尾的劫案上。

覓蹊徑，讀唇術敲開破案之門

就在尼爾森茫然無措的時候，有一天路過一個書攤，一本叫《唱一首沉默的歌》的書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下來翻了翻，竟讓他大喜過望，書里面竟然有介紹一種神秘的讀唇破案的內容。這引起了尼爾森的極大興趣。

作者是一個杰西卡的姑娘。杰西卡原本是個能說會道的可愛女孩，從小喜歡看探案故事?？?歲時生的一場重病，使她雙耳失聰。這絲毫沒能阻止杰西卡想當一名偵探的心愿，她更加狂熱地學習，16歲時如愿考上牛津大學法學院。

牛津大學開設有正規的讀唇術課程，這為杰西卡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深造機會。為她授課的老師了解到杰西卡的成長經歷和抱負之后，對她倍加贊賞，并為她設計了特別的輔導課程。這位老師用電視畫面定格技術，讓杰西卡去揣摩每個字母發音的唇部變化，以及不同方言的發音特點。杰西卡如癡如醉地沉浸在這個奇特的世界里，讀唇能力突飛猛進。四年后，當她以優異的成績從牛津大學畢業時，她已能探知到視線內所有人的秘密，包括讀懂了打手機者正在說什么。

杰西卡在一個偵探事務所找到一份管理文件的工作，剛開始她默默無聞，沒有人知道她身懷絕技。讓她脫穎而出的機會，是偵探事務所接手的一起貪污案。警方想從一名被抓捕歸案的貪污官員口中獲得其他涉案人員的線索，并弄清楚贓款的去向，但此人寧死不肯開口。將他關進監獄后，警方從監控設備里，發現這個人有自言自語的習慣。偵探們認為他默念的也許就是本案的秘密，可是他們對一個人的無聲嘮叨束手無策。

杰西卡知道情況后主動請纓，警方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將她請去。杰西卡首先發現，此人默默念叨的是一家外國銀行的名字。警方果然在那家外國銀行查到此人設立的賬戶，賬面上確有300多萬英鎊的贓款。

接下來的發現更有意思。這個人經常在想像中跟同案人員交談辯論，有時甚至扮演不同的角色，激烈地討論對策。結果這起案件的人名、地名、作案細節都暴露在杰西卡面前。警方根據杰西卡翻譯的內容，將罪犯的同案犯一一抓捕。當這些平時耀武揚威的貪官得知自己竟然栽在一個失聰姑娘手里時，無不詫異萬分。他們終于懂得了圣經上的一句話：“總有一雙眼睛在注視你。”

這個沉默的姑娘竟然身懷絕技。同事們開始對杰西卡刮目相看，他們逐漸了解并相信了傳說中的讀唇術。后來，杰西卡參與了多起案件的調查，每次都讓那些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案犯受到應有的懲罰，杰西卡因此也成為事務所的骨干偵探。

隨著參與辦案次數越來越多，杰西卡把她的成長經歷與辦案經驗寫成了一本書——《唱一首沉默的歌》。此書引起了書商們的極大興趣，在最短時間內，便出現在倫敦大街小巷的書架上。它引導人們進入了一個全新的視覺應用領域，許多讀者沉思著警告自己：“總有一雙眼睛在注視你”。

驚聞倫敦偵探界有這么一個奇才，尼爾森精神為之一振。他很快找到杰西卡所在的偵探事務所，向杰西卡說明來意。杰西卡欣然應允。

杰西卡將23盤無聲錄像帶悉數領走，7天后，她翻譯出了錄像中出現最多的5個人說的每一句話。

遭抵賴，警匪較量終現真相

錄像中的相關人員是：25歲的哈吉特，22歲的森迪普，25歲的安尼爾，23歲的曼尼斯和33歲的帕達。

編號為NO.1的錄像帶顯示：在劫案發生的那天晚上，森迪普跟他25歲的哥哥哈吉特在家里眉飛色舞地交談著，哈吉特說：“兄弟，我們發財了?！鄙掀照f：“是啊，確實發財了?？上У氖?，愚蠢的警察竟然不知道我們是怎么發財的?！?/p>

編號為NO.2的錄像帶出現了這樣的對話，帕達一臉狡猾地說：“我們一定要沉得住氣，起碼在半年里，我們還要裝作是窮小子。森迪普，你還是得去當那個月薪只有200英鎊的機場臨時警衛?！?/p>

編號為NO.13的錄像帶顯示：哈吉特在一個露天酒吧里對23歲的曼尼斯說：“真想不到，從飛機場搶錢這么容易。夠警察忙活的了。我們再干它一次，怎么樣？他們發現不了的呀。”

杰西卡從編號為NO.17的錄像帶中解讀出——哈吉特吹牛說：“如果警方認為是我干的，我就會問，假如真是這樣，那么錢在哪里呢？他們是怎么也查不到的?！辈贿^，另一盤錄像帶卻透露了他們的藏錢之處。4名嫌疑人在一家麥當勞餐廳里談論著他們的那次搶劫。哈吉特說：“將那些錢兌換成英鎊，仍然可以將那里填滿。”

杰西卡把這些談話內容整理成文字。大概的經過是這樣的：森迪普和哥哥哈吉特都不滿現狀，做夢都想弄到大筆錢。他們勾結到同樣愛財如命的帕達，再找來亡命之徒安尼爾和曼尼思。經過周密計劃，2月10日，森迪普半夜將三個同案犯引進機場警戒區外藏匿。11日凌晨，帕達將膠帶等作案工具帶進車內。6時20分，哈吉特等三人開著事先準備的小貨車靠近警戒區，他們沒有帶什么金屬武器，而森迪普“正好”轉身去取了一杯飲料，哈吉特三人順利通過安檢門。

貨車進入安全區后，森迪普迅速接應，他以警衛人員的身份開車直奔目的地?？拷\鈔車后，哈吉特三人負責卸下箱子，帕達在森迪普配合下迅速將自己捆綁起來。完事后，還是由森迪普驅車，他一直將他們送到安全區外。

整個過程，匪徒們沒有準備刀槍，當然也沒戴面具，在他們看來，萬一事情敗露，可以想個什么由頭逃脫責任。因為看上去他們根本不像搶劫犯，所以，機場所有的紅外線安檢設備都形同虛設。他們認為這樣的搶劫簡直是天衣無縫，誰也沒感到害怕，反而覺得特別刺激。

尼爾森看到材料，異常興奮地說：“杰西卡，太棒了！你真是我們的秘密武器?！?/p>

根據劫匪的談話內容，尼爾森突襲了運鈔車司機帕達的一間車庫，在那里發現了一個裝有大約200萬美元的旅行袋。鈔票上的封條還沒有撕毀。有了這些證據，警方立即將5名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

在審訊中，嫌疑人仍拒不交代任何事情，警察一一地將他們在什么地點說的什么話，給陳述出來，這令匪徒們驚詫不已，他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沒有明確的錄音證據，匪徒們短暫的驚慌后并不買賬。他們頑抗說，所有的話都是警察編撰的故事。警察將杰西卡的讀唇翻譯亮出來，這些人頓時驚慌失措，有人開始招供。案犯們因此順利被送上法庭。

但是，庭審的時候，卻風云突變。哈吉特帶頭抵賴說：“這些錄像帶除了說明我們幾個是哥們什么也說明不了，帕達的所作所為跟我們有什么關系？什么鬼讀唇術，誰能保證她不是胡編亂造的呢？”帕達說自己遭人陷害，他根本不知道車庫里有錢。“早知道這樣，我不早把它們轉移了或者干脆挖個坑埋起來？”他們一致推翻所有的供詞，否認自己有罪，并說要控告警方用巫術坑害好人。

庭審因此中止，法官們也認為嫌疑人有權對讀唇證據提出質疑，辯護律師強烈要求提供讀唇能作為司法證據的法律依據。但是英國的法律在這方面還沒有確鑿依據。所以最終定罪與否，在于審判委員會以及旁聽人員。

為了能讓嫌疑人心服口服，控方要求法庭特別安排一個隔音的玻璃房子，讓杰西卡站在里面同聲翻譯庭審過程。

再次開庭的時候，杰西卡準確無誤地復述了哈吉特等人與檢察官的辯論內容，旁聽席上的人紛紛稱奇，法官一錘定音，宣布讀唇證據有效。5名犯罪嫌疑人低頭認罪，得到了應有的法律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