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興
被酉水哺育的湘西將勇敢智慧的土家民族集居在深山一隅,土家人至今仍然保留著原始的生活習俗和宗教信仰,他們敬神也信鬼。而且常常神鬼不分。感受神秘湘西,不得不提及土家族的神職巫師梯瑪。
梯瑪是土家語的音譯,意為敬神的人。他們生活在湘西偏遠的村寨,是土家人聚居地區的職業宗教者,也是湘西的本土文化傳人,久負盛名的土家族史詩《梯瑪神歌》就是梯瑪用土家語傳承下來的,它是土家族的創造史詩與土家人智慧的結晶,被稱為詮釋土家文化的圖典。
梯瑪是湘西最為神秘的職業,他們是生存于天、地、人三者之間的人,是能夠溝通神、鬼與人之間的人。在行法事時,他們一身紅妝,猶如鮮血般醒目,大紅法衣紅白相間,花裙彩條衣袂飄飄,手握震神脅鬼銅鈴,指繞錚錚叩響司刀,頭戴紙質鳳冠,綁腿彩裙,牛角聲聲余音繞梁,撼天震地。
祭鬼神、重淫祀是湘西土家民族的精神歸依。梯瑪是一種地道的土家宗教,信仰有極強的功利性,他不同于其它宗教,只有一個神主、一個上帝為真主,土家人信奉他們認為該信仰的一切:八部大王、彭公始祖、向老官人、田好漢、梅山、火畬婆神、帕帕嬤麼媽、土地藥王菩薩、五谷六畜神、把門將軍等,甚至巖石、山洞、水井、古樹,懸崖也是他們敬奉與崇拜的神靈。專業的梯瑪多不事農事,少有耕作。許多年前在龍山拉西峒一個閉塞的小寨曾見過一個八十多歲高齡的梯瑪,看上去已很衰老,飽經風霜的臉上已是溝壑縱橫,彎駝的身軀也已風雨飄搖,耳朵已基本失去聽覺。相傳他天天睡在床上很少下地,成天都是病懨懨的模樣。但入了法事,卻判若兩人。他的精神會出奇地好,他對整套法事仍熟記在心,入了法事則激動不已,仿佛入了神,那種忘我超脫的境界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梯瑪相信自己是陰陽神三界的主宰,并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冥冥之中牽動與支撐著他們。法事中的梯瑪,一個個脫胎換骨,如有神助。
梯瑪相傳可以上天,入陰。在龍山茨巖塘,有一個五十開外的彭姓梯瑪據說能下陰捉拿鬼神、驅除邪魅。下陰時,梯瑪平躺于床上,不進飲食,全無呼吸與心跳,儼然一個死去的人。下陰短者幾個時辰,長者數天數夜,長眠不醒,全身僵硬。法事完畢,自會慢慢還陽,面色紅潤之際呼吸心跳恢復。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梯瑪下陰,但梯瑪之神功卻是聲名在外,令人嘖嘖稱奇。如有醫院治不好的病癥,只要心誠請動了梯瑪,多可以痊愈,時間一久,梯瑪便愈發神奇,百十里村寨均會慕名而來。行為精怪、體弱多病、久治不愈、急癥暴病,多請梯瑪解結還愿,人們心安,梯瑪理得。
梯瑪還愿法事多在農歷的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期間進行。八月十五,開天門,十月十五關天門,在天門洞開之際,梯瑪與神鬼溝通。時而問卦,時而請神,時而揮動司刀,時而叩響銅鈴,梯瑪口中念念有辭,言語渾濁不清,手舞足蹈,跺腳含胸,邊舞邊歌,以感動天地神靈。
在悠揚雄渾的牛角聲中,盛裝的梯瑪開始時拜請家先,請屋檐童子,敬土地及各路將軍神仙。打糍粑是梯瑪法事活動不可缺少的程式。梯瑪用手捏成七個人形的糍粑,五男二女,男女的區別只能以生殖器和胸部才能看出,還有一個狗形和鐮刀粑粑,十個富貴粑粑,十今橋粑粑。在堂前,梯瑪掛起日月神圖,八部大王神像,在屋外階沿上倒扣背簍,插上香,點上紅燭,稱為“易供”之神。梯瑪舞動司刀,開始作法,殺羊敬神,撥通天道,趕鬼制鬼,捉魂送魂,解冤家,求男女,趕白虎等,法事主程序繁雜紛紜,有數十道程式。伴隨梯瑪銅鈴司刀鏗鏘之聲,用古老的土家語言歌之詠之,舞之蹈之,優美的旋律、神奇的舞姿感天泣鬼、驚天動地,在常人的眼中,它是那么神奇與靈驗。在癡迷與驚奇中,我一直不相信,這難道真的是神靈感召嗎?一個凡夫俗子在悲壯而神秘的氣氛中仿佛入了神界仙山。梯瑪多少神話般的傳說,在轟響的地炮與裊裊的蘭香中出神入化,神秘著每一個村寨,更神秘著美麗湘西。
神奇的梯瑪在土家村寨中享有很高的威信,法力高超的梯瑪更是難以恭請的高人,許多親眼目睹過梯瑪施法的人們都會癡迷于他們神奇的法術:如飛檐走壁、背簍裝水、趕尸上路、踩鏵口、下油鍋、上刀梯等等。
趕尸是湘西梯瑪最為傳奇的秘術,相傳很久以前,這種方術很盛行。一些在遠方暴病突斃的人,由于交通不便,尸體難以運回家鄉,家人便請法力高強的梯瑪千里趕尸。趕尸只在夜間進行,據說怕驚著路人。梯瑪施展法力,念動咒語,僵硬的尸體便能如活人一樣行走,說停且停,說走可走,可謂真正的行尸走肉。
土家人確信梯瑪能感動天神,這種流傳了千年的神秘文化,直到現在,仍然得以保存。盛大的節日,或者多病多災、祈雨祛旱,人們仍然求助于梯瑪,雖然梯瑪的法事中,不乏迷惑人心的迷信活動,套錢、算命、看八字,但任何宗教都有誤人娛神的成分,梯瑪的祭祀也不例外。
梯瑪的身影出現在盛大的慶典活動中,已漸漸淡化了那一份神秘,但長長的牛角號聲仍然不時地在村寨中響起,給美麗的湘西平添了幾多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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