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陽的歷史高山

陳枯朽

在密如繁星的中國歷史名人當中，抗金名將岳飛算得上是個讓人耳熟能詳的家喻戶曉的人物，可是，同樣是抗金名將而且還起岳飛于微末的武夷山人劉。ǎ紓澹┤醇湃晃奚鮮為人知，委實有點不太公平。這種掛一漏萬的疏忽其實不能怪歷史殘酷，也不能怪人們勢利。因為歷史原本就是一個粗孔的篩子，因為人們注目的是更為耀眼的光環。打一個不太確切的比喻，假如岳飛是一座歷史高山的話，那么劉∫燦Ω檬且蛔歷史高山，只不過岳飛這座高山向陽，而劉＄那座高山背陽罷了，即所謂向陽草木易為春。

劉。ǎ保埃叮啊—１１２７），字仲偃，武夷山五夫鎮人。北宋紹興元年考中進士，歷任江西豐城縣尉，秦州隴城縣令，陜西轉運使，越州知府，福州知府，荊南知府，徽猷閣待制，顯模閣直學士，資政殿大學士，死后被謚為忠顯魏國公。宣和四年，朝廷合議聯合金兵攻打契丹，而這時邊臣也報告說：“燕民思內附”。因此，朝廷便命令童貫為兩河宣撫，帶兵收復燕州地區，并派參議官劉≡諍穎閉心肌案宜朗俊薄Ｏ嘀萏酪醯腦婪桑ǎ保保埃場—１１４１）正是在此時應募從軍，開始了他的軍旅生涯。岳飛從軍后，得到劉〉納褪叮被委以小隊長之職。后來才依戰功升遷，成為一代名將而彪炳史冊。

有報國之心是志向，有報國之門卻是機遇，志向人人都有，可機遇只降臨幸運的人。所以，岳飛是幸運的，雖說他少時勤奮好學，練就了一身武藝，且背刺“精忠報國”。假如不是遇上邊廷吃緊，朝廷招募軍士，即便有天大的本領也未必就能取得功名。假如募軍的長官不是獨具慧眼的劉。而是個妒才忌能的膿包，岳飛即便有回天之術也未必能夠起步晉階。所以岳飛的崛起騰飛除了自身素質和適逢天時外，劉〉奶嶁獎掖也不能說不是個重要的因素。

在抗金的戰場上，岳飛似乎叱咤風云光芒四射，曾取得過牛頭山和朱仙鎮大捷，連對手也哀嘆：“撼山易，撼岳家軍難。”但劉∫埠斂謊飛也曾屢建戰功，宣和七年，金人陰謀南侵，形勢緊張，鎮守真定的劉∫幻娼軍情急報朝廷，一面加強城防守備。次年，金人兵臨城下，劉≈富鈾尉強駑勁射，致使金兵大敗而退。不久，金兵又揮師南下，太原被圍，鐘師道、姚古兵敗。時任宣撫副使的劉≈亮芍菡心急丁四萬，與解潛、析可求兩將約期俱進。在解、析兩將兵敗的情勢下，劉』故淺銎師擊敵背而收復五臺。

在處理民族關系尤其是解決宋金矛盾的問題上，岳飛是強硬的主戰派，他提出“直搗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的口號。劉∷湟倉髡劍但他更講究實際更講究策略。崇寧二年，西夏進攻甘肅震武，代理使臣到達延安的劉∮朧亟共議出奇兵攻之而解了震武之圍，迫使西夏動心納貢謝罪。眾人以為其中有詐，主張不允西夏的要求。劉》治鏊擔多年戰亂，中原都支持不了，何況西夏！他怕我朝反擊，因而納貢謝罪，情節是真實的。但由于西夏卻逾期沒來納貢，諸將又認為西夏真的在行騙，堅持出兵攻打西夏。劉∪慈銜對方越境約會，可能會有客觀困難，主張與其再事征討，不如等他納貢稱臣。鑒于劉〉畝魍并施方略，促使西夏懾服，從此邊界安定了下來。在宋金和戰未決之際，劉≈髡擰盎罕待援”。可力主出戰的宰相唐恪、何卓力卻斥之為“誤國搖民”而被落職去掌管宮祠，暫時離開了行伍。

國人歷來講究蓋棺定論，注重死節。岳飛以“莫須有”的罪名冤死風波亭而使后人義憤填膺，非得鑄幾個鐵疙瘩跪于墓前以泄憤不可。其實岳飛的死是死在他主戰立場和抗金路線上，他口口聲聲要“收復山河，迎回先帝”與已偏安一隅的南宋議和的既定國策相矛盾相抵觸了，即直接危及了高宗個人的皇位。按李宗吾的說法是：迎回徵、欽二帝，那高宗怎么辦？從這個意義上說，致岳飛于死地的是高宗皇帝，而傳統上卻歸罪于秦檜了，事實上秦檜充其量只不過是個代人受過的幫兇而已。岳飛之死固然悲慘壯烈，但劉≈死卻無比鎮定從容，靖康之變發生后，京城陷落，宋廷割地賠款，向金朝乞降求和。劉》釷怪兩鷯議和，金人仆射（相當于副宰相）韓正接待他，安排他在僧舍下榻，并向他利誘勸降說：“金主很賞識你，要重用你，要你代我為仆射，家屬也可隨行，北上可取富貴。”劉∫逭辭嚴地回答說：“要我偷生事二主，死也不干。”于是他奮筆寫下遺囑：“金人不以我為有罪，而以我為可用；貞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兩君。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如果歸順，這是婦人女子之道，所以我必死無疑。”派親信把遺書送回家中，然后從容沐浴更衣，自縊身死。

散文家梁衡在《覓渡，覓渡，渡何處》中說：“當一個人從道理上明白了生死大義之后，他就獲得了最大的堅強和最大的從容，這是靠肉體的耐力和感情的傾注所無法達到的，理性的力量就像軌道的延伸一樣堅定。”岳飛的死從宋廷的最高利益來說是無可避免的，所以他毫無選擇，所以他是個令人淚雨紛飛的末路英雄。而擺在劉∶媲暗納路至少有三條，即變節“北上取富貴”或效法“蘇武留胡節不辱”或抱頭鼠竄無功而返。但把忠君和節操看得比生命還重的劉∽躍醯匱≡瘛吧嶸取義”的傳統最高道德標準以圖換得后世的殊榮。據記載，劉∷瀾諍螅當地百姓感念他的忠烈，把他的遺體葬于寺西崗上。建炎元年，被謚忠顯魏國公，遺體由他的兒子劉子羽扶樞歸葬家鄉武夷山五夫的拱辰山。

我仰望浩渺的歷史天空只見群星璀璨，抗金名將面容清晰，眼前閃過一串滾燙的名字：岳飛、韓世忠、宗澤、杜充……我面對綿延起伏的武夷山余脈拱辰山，只見山林蔥郁，溪水潺潺，沒有喧囂，沒有絮叨，沒有傾訴，一切都顯得那么寂靜和自然，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大鐘稀聲，大象無形吧。魂歸故里的劉【簿駁卣磣毆氏縞剿草木裝點的眠床，默默地賞著家鄉竹籬茅舍梟娜的炊煙，把馳騁抗金疆場的功績和持節舍棄富貴的忠義編織成一束浩然的人格魅力，或化著墳頭的落葉和荒草，增添著讓人仰止的武夷山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