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瘋狂主義者

賣貨是有利潤，可利潤沒有人們想象得那么邪乎。超市真正掙的錢，不是在“出口”，而是在“進口”。也就是說，超市在掙“供貨商”的錢。

在互聯網的BBS里，仍然有人在討論中國人該不該過圣誕節。那些人在談東西方文化，在談“80后”受到的熏陶——給人一種特學究特純潔的感覺。其實，過洋節還是過土節，是文化說了算么？是那一群喜歡新鮮玩意兒的小男女說了算么？

不是。過不過節，是超市、商店說了算。

這么說雖然看上去牽強，但有著深刻的道理。每次節日的到來，“喜慶”的氣氛總是從商家那里率先洋溢出來，這是不爭的事實。過節嘛，商家總是會用各種辦法，搞些促銷，吸引人們來購物，賣出更多的東西去，這樣他們就賺錢了。這是通常邏輯下的思維——打那么多折，薄利多銷。可是，我聽給超市打工的小劉給我講其中的奧秘，卻完全是另一個路子。

小劉說，節日里掙的錢，大頭可不是在賣貨上。一個超市那么大，水電空調、人吃馬喂，每天的消耗就是驚人的。賣貨是有利潤，可利潤沒有人們想象得那么邪乎。超市真正掙的錢，不是在“出口”，而是在“進口”。也就是說，超市在掙“供貨商”的錢。

看我這種笨人反應不過來，小劉拿出一張超市印的宣傳單來，上面花花綠綠、密密麻麻印了好多個推薦商品、打折商品，足有十幾頁。小劉指著那些打了折的雞腿牛肉、干鮮果品說：“你數數這有多少種？透著咱們節日供應充足、物質生活豐富。”

我就數了，十幾頁下來，一共200多。

小劉冷笑道：“秘密就在這里。想上超市的商品推薦冊可不是白上的，除了要自己出血打折以外，還得交錢，上一張照片加說明，300塊。一個300塊不多，200多個300塊就是不小的數字。光這一項，就是六七萬，刨去印刷成本，凈賺5萬多。”

我頓時反應過來，暗暗叫苦不迭。我說那幫辦雜志的哥兒們怎么老扎不來廣告費呢？敢情在超市里，已經被截流了一道了。我嘆道：“黑，實在是黑。”

“所以呀，誰過節最積極？超市、商店啊。你想想——”小劉扳著手指頭算道，“春節、五一、十一這些天然的節日自不必說，現在的圣誕節和新年、情人節，也都被炒成常規節日了。當然這是遠遠不夠的，父親節母親節、教師節感恩節、婦女節兒童節……現在那幫子民俗學家還在鼓吹過中國人的傳統節日：元宵、七夕、端午、重陽……過得越多，商家是越高興，一年下來光印小冊子就得賺上個幾十上百萬。要是節過得不夠了，還有店慶大酬賓、換季大甩賣……所以說，商店、超市，是不折不扣的節日瘋狂主義者。”

我這才算明白，感慨道：“過不過節，和文化有什么關系？和小冊子才有關系。”

“不止不止！”小劉擺手道，“還要讓這幫供貨商買橫幅、買旗標、買導購小姐呢，那都是錢。好不容易過上節了，不剁下個千八百萬的，那有什么意思？”

小劉說到這兒，我又來了疑問：“依你說，那供貨商都老實得跟綿羊似的任人宰割了？”

“宰，暴宰！”小劉說到興奮處，做了個刀劈斧削的動作，“他們知道在誰的地盤上，他們知道誰捏著貨款，他們知道誰在過節，他們敢不引頸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