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族主義在信息時代的新產物,或者說民族主義與互聯網的結合體——“網絡民族主義”依托網絡所具有的巨大優勢,全方位地影響著廣大青年的思想和行為。其發展態勢、傳播范圍和獨特形式以及造成的影響或危害已經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網絡為民族主義插上“翅膀”
一般來說,在一個民族處于被壓迫地位時,民族主義能夠產生強大的凝聚力,以抵制奴役和壓迫。但過分宣揚民族主義或放任其發展,則可能滋生狹隘、極端的民族主義和沙文主義,給民族和國家乃至世界造成巨大災難。
從誕生之日起,民族主義便緊跟社會實踐的發展步伐,尋求新載體維系自己的生存與發展。在信息技術不斷發展的今天,民族主義選擇了與無遠弗屆、無所不在的互聯網結合,“網絡民族主義”也作為一個獨特的命題受到日益關注。
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誕生至今,互聯網技術便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迅猛發展,由最初的以單機為中心的遠程聯機系統發展到如今以互聯網為代表的高速網絡技術階段。互聯網的發展和應用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人們的學習、工作和生活方式。進入21世紀,全球互聯網用戶數量更是以年均20%的強勁勢頭飛速增長,預計到2006年底這個數字將達到10億,我國的互聯網用戶去年已愈8700萬。據全球知名的蓋洛普調查公司的最新調查結果,這8700萬互聯網用戶中,86%擁有高等學歷,85%是男性,40%屬于21歲~25歲的青年。
作為思想最開放、思維最活躍而政治上又不完全成熟的群體,青年在社會思潮中是最積極的參與者、追隨者、傳播者和實踐者;在全新的信息時代和網絡經濟社會中,青年是信息技術革命和互聯網時代的最主要的參與者、使用者、推動者和受影響最大的群體。故而,民族主義在信息時代的新產物,或者說民族主義與互聯網的結合體——“網絡民族主義”依托網絡所具有的巨大優勢,全方位地影響著廣大青年的思想和行為。其發展態勢、傳播范圍和獨特形式以及造成的影響或危害已經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打造廣闊的虛擬空間
網絡民族主義最集中和具體的體現就是名目繁多的網站。例如,打開庫爾德斯坦民主黨的網頁,除了看到所謂的“庫爾德斯坦”地圖外,有一段話非常醒目:“印歐先民的后裔在土耳其、伊朗和伊拉克毗鄰的山地丘陵中已生活了數百年,這個地區就是‘庫爾德斯坦’。但是庫爾德人卻被世人以懷疑的目光來看待。他們生活在異族的土地上,不得不屈從外界壓力而放棄原有的生活方式和風俗習慣。他們被要求學習土耳其語、伊朗語或阿拉伯語,似乎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找到自我......”
這種帶有鮮明民族危機感的告白在其他民族主義網站上也隨處可見。除庫爾德人外,亞美尼亞、馬其頓、威爾士、蘇格蘭、巴勒斯坦、阿爾巴尼亞、愛爾蘭、法國的布里多尼和科西嘉、西班牙的加泰隆尼亞和巴斯克、俄羅斯的車臣,所有這些地區的民族主義者都紛紛開設了網站。雖然網站上充斥著大量個人言論,但絕大多數的民族主義網站都帶有鮮明的政黨背景和明顯的政治動機,如庫爾德斯坦民主黨、庫爾德斯坦愛國聯盟和華盛頓庫爾德研究院等。而且同民族的網站大多實現了鏈接和資源共享。
縱觀這些民族主義網站,我們不難發現它們有著相同的特性。
完整性。幾乎所有的民族主義網站涵蓋的內容都十分廣泛和全面,涉及民族的歷史、文化、經濟、女性問題、地理、人類學、民俗和旅游等。如“虛擬馬其頓”將其網站分為16個專欄,除政治性內容外,還包括了體育、科技、旅游、健康和傳媒等內容。
標志。民族主義者喜好將該民族傳統的旗幟、軍隊服飾或具有象征意義的名勝古跡作為標志。如“庫爾德全球資源”網將庫爾德人所有的帶黃色太陽的紅、白、綠三色旗作為首頁標志。
地圖。網站制作了由本民族構成的虛擬“國家”的地圖。庫爾德地圖顯示其“領土”遍布當今五個國家,亞美尼亞指出土耳其“侵占”了其西部領土,馬其頓人則認為自己的一半國土在希臘。
歷史。馬其頓將歷史推到亞歷山大大帝時代,庫爾德人在美索不達米亞兩河文明時期尋根,亞美尼亞則將先祖的歷史追溯到諾亞方舟時期。
新聞、政治和現實狀況。這一點與普通門戶網沒有區別,而且還建立了與有關媒體的鏈接。除此之外,這些網站的主服務器無一例外地設在網絡技術較發達、網絡平臺較開放的西方國家,相同的網站擁有數個不同域名。為了實現最大范圍的傳播和影響,網站使用英語作為通用語言。

行為方式:運用嫻熟的網絡技術
一般來說,至今仍處于分裂狀況、尚未建立獨立國家或附屬于其他國家且受到歧視和不公待遇的民族比較熱衷在網絡上宣揚民族主義。但網絡民族主義并不僅存在于非獨立民族中,在獨立國家、大國大民族中也同樣盛行。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國際交往的進一步頻繁意味著國際資源和利益分配關系中的各方摩擦和沖突在所難免。對本民族歷史文化的強烈認同和歸屬感、主張維護民族和國家利益的民族主義和民族意識有了充足的發展空間,在重大利益沖突中還有被進一步激化的可能。當代國際交往的實踐表明,由現實沖突而引發的網絡民族主義表現尤為激烈。在印度和巴基斯坦、韓國和日本、中國和日本、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美國和俄羅斯之間因利益分配、領土或歷史問題而產生矛盾或沖突時,民族主義在網絡上迅速蔓延。
把目光投向國內,我們看到在1998年印尼暴亂事件中華人利益受損、1999年5月美國轟炸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1999年7月李登輝公開宣揚“兩國論”、2000年1月日本東史郎敗訴案、2001年小泉參拜靖國神社和2001年4月中美飛機相撞等事件發生后,各大門戶網站的BBS、留言簿、新聞組和網絡日志迅即傳播著宣泄強烈民族主義情緒的言論。這些言論的發出者絕大部分是有著高等教育背景的中青年或高校學生。他們是最有條件接觸網絡、最善于通過網絡抒發感情的群體,所以也被人稱為“網絡時代的憤青”。他們主要通過以下形式參與網絡民族主義活動。
網上聊天。可以實現私人直接交流與對話。IRC(Internet Relay Chat)、ICQ(I Seek You)是最常用的技術手段,很多用戶匿名登陸。
網上新聞組。通過這種新聞傳播方式可獲取大量、快捷的信息。
E-mail電子郵件。可以用一對一或一對多的方式發送信息。
BBS、網上論壇和網絡日志。進行群體交流和廣泛討論。
創建網站和主頁。制作網頁最短只需要20分鐘的時間,這種快捷和廉價的平臺設立方式比傳統的平面和電視媒體更有滲透力和影響力。但是對網站的更新和維護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財力。
民族主義短時間內能夠與網絡實現共生,或者說以青年為主體的網民為何喜歡選用網絡作為表達其民族主義意識的渠道,這自然與網絡這種媒介的全球化、開放性、虛擬性、隱蔽性、互動性強、平等性、傳播迅捷、成本相對低廉和隨意性等特點有著密切的關系。
網絡大戰:國家關系的晴雨表
憑借多種形式和無可比擬的優勢,互聯網在國際沖突中發揮著民族主義宣傳陣地的作用。然而與傳統媒體不同,互聯網還可以成為沖突國家和敵對民族間互相進行實質性攻擊的工具。人們把應用互聯網以激烈的方式表達民族主義情感的人稱為“民族主義黑客”。
“黑客”(Hacker)最初指的是那些具有獨創能力、能夠積極探尋出計算機系統所存在的漏洞并予以解決的技術人員。隨著計算機和網絡技術的高速發展,網絡安全事故頻發,社會公眾則傾向將其定義為強行進入他人計算機信息系統、惡意干擾系統正常運轉或竊取數據和實施破壞等網絡非法闖入者。為了區分善意的傳統“黑客”,有人冠以“駭客”(Cracker)。涂改網頁、刪改數據、盜取信息、傳播病毒和發送超大的垃圾郵件堵塞訪問通道等成為“黑客”慣用的攻擊手段。
在現實世界的民族沖突公開化和表面化的同時,“黑客”中的民族主義者則在網上發動了一場場驚心動魄的網絡大戰。因此,網絡大戰也成為審視國家關系緊張程度的晴雨表之一。而帶有政治動機和強烈民族主義情緒的“黑客”所實施的攻擊往往具有群體性、規模大、火力猛、持續時間長等特點,給被攻擊的對象造成從公共通道暫時堵塞到系統癱瘓、重要機密泄漏等不同程度的損害,受害者從民間網頁到官方網站無一幸免。
中國的“黑客”在世界上屬于赫赫有名的戰斗群體。俄羅斯媒體前不久報道稱,中國“黑客”是世界上規模最大、實施攻擊最多、最頻繁和最“熱門”的“黑客”群體。因為中國“黑客”通常選擇以紅色和國旗作為網站主頁的背景,他們也自稱為“紅客”(Honker),與西方外來詞“黑客”分庭抗禮。
中國“黑客”群體整體年齡結構較低。據媒體報道,“黑客”團體“中國鷹派聯盟”負責人老鷹今年 30歲,而“中國紅客聯盟”負責人 lion和組織發言人bkbll都是在校非計算機專業的21歲大學生。“中國紅客聯盟”成員的平均年齡并不是媒體報道的23歲,而是更年輕,注冊成員的65%是在校大學生。
在現實中延伸
今年上半年為反對日本“入常”而發起的上千萬網民網上簽名抗議活動所引發的巨大社會影響力,已經使我們不能將網絡民族主義的影響局限在網絡這個虛擬的空間了。此前的2003年,中國網民就曾針對中日之間的一系列摩擦發起過百萬人的網上簽名活動。事實上,網絡民族主義極易在現實社會中爆發巨大威力。今年4月爆發的一系列大規模涉日示威活動中,網絡和短信成為宣傳和動員的高效工具。可以預見,作為信息傳播的快捷工具和社會組織動員的高效形式,網絡使民族主義在現實世界的爆發具有前所未有的威力,其影響范圍之廣、程度之深和規模之巨是前網絡時代所不可想見的。
一般來說,全球化和民族主義被理解為并行但相悖的兩股世界性潮流,人們通常強調的是它們的相互排斥和對立。但兩者之間的共性也越來越受到關注:全球化推行的是西方發達國家,尤其是美國的價值觀和文化理念。有學者認為,全球化就是西方文明的世界化、西方民族觀念的全世界傳播,這與傳統意義上弘揚本國、本民族特點的民族主義在性質上是一致的。90%的網絡信息以英語為傳播語言,而西方發達國家的網絡技術優勢已然將互聯網變成了宣揚西方世界觀、價值觀的前沿和實施“和平演變”的重要手段之一。
席卷中東歐、獨聯體各國的“色彩革命”的浪潮中,該地區各國反政府的青年和青年組織正是高舉西方民主、自由和人權的旗幟,通過網絡策劃和組織反政府活動。烏克蘭、格魯吉亞、阿塞拜疆、俄羅斯、白俄羅斯、塞爾維亞等國反政府青年運動紛紛建立了網站,實現了相互鏈接,充分發揮網絡在組織動員、協調行動、擴大參與規模等方面不可替代的作用。隨著“色彩革命”在格魯吉亞、烏克蘭和吉爾吉斯斯坦的成功,這種由網絡而起、借網絡之勢的政治運動迫使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網絡民族主義的發展空間和所蘊涵的巨大能量。
列寧將民族主義區分為“被壓迫民族”和“非被壓迫民族”的民族主義,以此說明民族主義的“雙刃劍”的面目。而越來越多的人也意識到,作為科技產物的互聯網決然不是一股中立的力量。對網絡民族主義進一步認知,在互聯網時代正確、合理地引導民族情感,對互聯網上傳播民族主義予以有效管理,是為人們提出的更高要求和更嚴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