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抗戰時期的漫畫宣傳

由于漫畫具有鮮明的時代性、戰斗性，抗日戰爭時期，中國漫畫創作空前繁榮，產生了大量的抗戰漫畫作品。當時，湖南云集了大批漫畫創作者，他們發表了大量抗日救亡的漫畫作品，并以這一內容為主題，進行了深入不懈的宣傳。在他們的帶動下，湖南的漫畫界抗戰氛圍日益濃厚，作者們以漫畫為武器，揭露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罪行，碩果累累。

一

早在抗戰全面爆發前，湖南的報刊就已經開始運用漫畫，揭露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如當時創辦的《抗日專刊》、《抗日特刊》、《抗日救國》等，均發表了不少抗戰題材的漫畫。

抗戰爆發后，湖南籍的文化界名人田漢、黎澍、呂振羽等紛紛返回湖南，組織文化抗戰。1937年10月，湖南成立了文化界抗敵協會（以下簡稱文抗會）。隨后，文抗會在衡陽、湘潭、邵陽、常德、岳陽、桃源等地設立了分會，形成了遍及全省的宣傳網絡。

為充分團結廣大文化工作者，激發他們的創作熱情，文抗會宣稱：要用最通俗的文字，用土紙，用民歌民謠，用淺近的容易懂得的音樂與容易看得懂的圖畫，用其他各種簡易的方式，深入鄉村去開展抗敵宣傳。在文抗會的倡議下，湖南各地美術活動也開始圍繞抗日救亡的主題全面展開，“把畫布、顏色、畫筆帶入軍隊中去，帶入農村里去，帶入每個荒僻的角落里去”。美術工作者們以飽滿的激情進行創作，漫畫這一形式被充分運用，他們在大街小巷、農村繪制大量抗戰題材漫畫，深刻揭露日寇的暴行，激發民族精神，激勵戰士斗志，廣泛動員民眾，極大地推動了全省的抗日救亡運動。

湖南文化工作者曾經在永綏舉辦了抗日漫畫展覽，布展的同志對當時畫展的情況作了這樣的描述：他們的目光被畫作緊緊吸引，向著第一幅漫畫上箭頭所指的方向移動。他們臉上緊張的表情告訴了我們，他們的內心在哭，在笑，在憤怒，在憂愁。在系列抗戰故事連環畫——《寡婦悔悟記》前面，一大群人緊圍著我們一個隊員，聽他講述那一幅幅漫畫故事。當時，有人看了畫展后，憤怒寫下了“ 這些使我悲，使我怒， 使我興奮，使我激昂”的話語。可見，當時的漫畫宣傳起到了別的形式無法取代的效果。

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文抗會還將漫畫和歌詠、戲劇等宣傳形式緊密結合。歌曲、劇目還沒有演出，宣傳的大幅廣告漫畫已經貼了出來。湖南抗日歌詠隊、演劇隊演出的《打東洋》、《軍民一家人》、《打鬼子去》、《漢奸的末日》、《國際會審日本》、《大刀向鬼子的頭上砍去》等劇目的大幅廣告漫畫，貼遍了城鄉，歌詠隊、演劇隊離開多時，漫畫宣傳海報還能看到。

1937年12月，湖南著名革命家徐特立和王凌波在長沙設立八路軍駐湘通訊處，隨后開展了大量的宣傳工作。他們協助平江縣委創辦了《老百姓壁報》，廣泛運用漫畫進行抗戰宣傳。年底，在中共湘江特委的基礎上建立了中共湖南特委，次年1月改為湖南工委，隨即又組織了長沙市文化工作委員會，在他們的直接領導下，湖南的美術，尤其是漫畫抗戰宣傳獲得了長足發展。在當時，湖南刊登抗戰漫畫作品的報刊主要有《抗敵畫報》、《抗戰日報》、《大眾日報》、《觀察日報》、《力報》、《全民抗戰》、《小小報》、《長沙市民日報》、《長沙市民夜報》等。

《抗戰日報》的漫畫宣傳在長沙報刊中獨樹一幟，許多讀者用“圖文并茂，豐富多彩”8個字來贊揚它。《抗戰日報》刊發的漫畫作品主要有《向侵略者討血債》、《小難民》、《小三子外傳》、《準備出發幫助軍隊的民夫》、《從前線歸來的戰地服務員》、《漢奸的結局》、《怒吼吧，中國工人》、《啊喲，你倒下了》、《送哥哥》、《我們要愛護衛國的負傷的將士》、《學習與戰斗》、《夜，守望在山崗》、《在勞動中的湘西婦女》等。

《大眾日報》社長是本土畫家魏猛克。魏猛克，長沙人，湖南文化界抗敵后援會的理事。1932年從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畢業，1933年加入左翼作家聯盟，倡導用連環畫教育群眾，與魯迅交往十分密切。1935年赴日本，創辦《雜文》雜志，1937年因在《綏遠抗戰募捐宣言》上簽字，被日本警方驅逐回國。“七七事變”后，回長沙。在這里，他創辦了《大眾日報》，并以這媒體為陣地，刊發了大量抗戰漫畫作品，實現了自己的救國理想。

1938年1月，湖南出版了大型雜志——《抗敵畫報》。該報的創刊詞寫道：“湖南，今日的湖南，無論在客觀上或是主觀條件下，無疑地將成為文化的中心區。”“以通俗的文字作為抗敵救亡的宣傳，以精警的圖畫，激發大眾的抗戰決心。”創辦者明確表示，我們自信辦這份雜志的出發點是正確的，因為我們辦這份刊物是用文字和照片，木刻，漫畫的方式，做一種為正義而抗戰的宣傳，將日本的野蠻行動向國際間作更進一步的報告。正是在這樣的宗旨指導下，《抗敵畫報》刊發了大量漫畫，僅在創刊號上就發表了《笑與哭》、《敵人是這樣慘殺我們的》、《抗戰》、《可敬的同胞》、《礦山上》等漫畫作品。

此外，湖南美術工作者還在新聞出版界的支持下，編印了多部抗戰畫集、畫刊。如《抗敵正氣畫集》、《暴日獸行紀實畫》、《陣中畫報》等，其中刊載了大量抗戰漫畫。為了紀念抗戰勝利，1946年又出版了《抗戰勝利紀念冊》，其間穿插了多幅國際漫畫，主要有《美國總統杜魯門》、《英國首相阿特里》、《蘇聯委員長史太林（斯大林）》等等，充分贊揚了他們為反德意日法西斯戰爭作出的巨大貢獻。

二

湖南抗戰漫畫創作、宣傳得到了全國各地美術界的大力支持，許多畫家親臨湖南指導工作，上海漫畫界救亡協會的宣傳隊在湖南展開了宣傳，不僅如此，全國各地漫畫工作者創辦的漫畫期刊也在湖南廣泛流通。

1938年4月，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正式組建，廳長郭沫若，副廳長范壽康、范揚。三廳設有第五、六、七工作處，其中第六處分管藝術宣傳。處下設美術等資料室，美術科科長徐悲鴻主管美術宣傳工作，工作人員有湖南平江人周令釗等。周令釗參加了漫畫宣傳隊，經常在《抗戰漫畫》上發表作品。為了更好地利用漫畫開展抗戰宣傳工作，漫畫宣傳隊與美術科經常聯合開展抗戰宣傳活動。

不久，漫畫工作者在武漢成立漫畫戰時工作委員會，對未來的宣傳工作進行了規劃：制作巨幅宣傳畫，懸掛于重要地點；舉辦抗敵漫畫展覽；舉行抗敵漫畫游行會；編制壁報等。隨后，漫畫工作委員會派出小分隊到湖南擴大宣傳，隊員黃茅這樣敘述道：我們派人到“湘潭、衡山、長沙……等地，用不同的方式使漫畫和民眾打成一片，推動當地漫畫抗戰宣傳。”宣傳隊員們大量繪制墻頭漫畫，布幅漫畫，并在公園、街道等地方進行展覽，借以揭露日軍的暴行，動員人民參加抗戰。

武漢陷落后，長沙成為文化抗戰的中心。許多美術界名人和漫畫宣傳隊都來到湖南，積極進行創作，極大推動了湖南的漫畫宣傳。

當時，徐悲鴻、羅公柳、豐子愷、張樂平、盧鴻基、徐則林、廖冰兄等人都聚集湖南，豐子愷、錢君 、張樂平等先后參加了長沙《抗戰日報》、《大眾報》等報刊的美術編輯工作，許多傳世的美術作品就在此時此地產生，它們為長沙文化歷史的畫卷增添了新的光彩。

漫畫宣傳隊抵達長沙后，住在水風井。據華君武回憶，“在長沙遇到了葉淺予率領的漫畫隊，他們畫了大幅的抗日戰爭題材的漫畫巡回展出，我與張樂平、陸志庠等都見了面。”在戰事不斷的危急情勢下，漫畫宣傳隊仍然在長沙市內舉行了宣傳畫的街頭畫展，繪制了大幅漫畫。國立藝專女學生王文秋在《我畫壁畫》的文章中，十分生動、準確地描述了在長沙進行宣傳的真實情景：

我們這個小組走到長沙有名的鬧市區八角亭，發現有一塊一丈多寬的白粉墻，這正是一塊畫壁畫的好地方。于是，我們十幾個人忙碌起來，有人借來了梯子，有人用炭條打輪廓，有的勾墨線，有的涂顏色，馬上吸引了許多觀眾，但是，天氣太冷了，我們畫著畫著，顏料凍成了冰，畫筆凍得像鐵刷子一樣，每個人的手都凍得僵硬了。這幅宣傳抗日的大壁畫，眼看沒有辦法畫下去了。正在十分為難的時候，忽然有人急急忙忙端來一個火盆。這下凍硬了的顏料溶化了，畫筆也化開了，我們凍僵的手也烤得暖暖和和，一幅一丈余長的壁畫，不到一個上午就畫好了。畫上畫著一個踐踏在中國版圖上的日本鬼子，正被武裝起來的軍民趕跑。觀眾看著畫面上日本鬼子狼狽相，都氣憤地指手畫腳地咒罵。

漫畫宣傳隊忘我工作，直到得到三廳的緊急通知后才撤退。撤退前夕，周恩來詳細講述了注意事項，并叮囑大家警惕敵機的空襲，保持鎮靜，避免損失。后來，漫畫宣傳隊到達衡陽，隊員在此也積極地創作，最后漫畫宣傳隊從衡陽轉赴桂林。

當時，許多全國性的漫畫期刊、書籍都在湖南境內流通，主要有《救亡漫畫》、《抗戰漫畫》、《漫畫與木刻》、《漫木旬刊》、《漫畫戰線》、《民眾漫畫》、《一月漫畫》等，書籍有《全國漫畫杰作選》、《抗戰連環漫畫集》、《抗戰連環畫》、《西行漫畫》、《全民抗戰》等。這些報刊對啟迪群眾的智慧，激發國人抗戰熱情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三

抗戰時期，湖南的抗戰漫畫的內容特別豐富，創作風格多種多樣，表現形式十分靈活，作品載體千變萬化，形成了鮮明的特色。

就內容來說，既有反映中國軍民反侵略斗爭的，也有反映日本國內反戰情緒的；既有揭露德意日法西斯罪惡行徑的，也有頌揚世界反法西斯壯舉的；既有反映八路軍、新四軍勇敢作戰的，也有諷刺日本軍國主義窮途末路的；既有反映日本鬼子殘害我同胞的，也有反映人民群眾抗敵激情的；既有反映侵略者利誘賣國投降派的，也有反映汪精衛投敵叛國的；既有反映正面戰場殘酷廝殺的，也有反映敵后戰場陷日軍于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的。它們都以夸張的藝術手法，寓莊于諧，再現了中國人民抗擊日寇的斗爭，具有很強的戰斗性、感染力。

創作風格多種多樣，就技法來說，有簡筆寫意，有工筆線描，大塊黑白處理，有民間裝飾情調。就表現形式來說，有單幅畫，有組畫，有長篇連續巨著。其中，《礦山上》是組畫，它反映了一群礦工在日本鬼子的壓榨下艱苦勞動，最后不堪忍受敵人的折磨，憤然起義的故事。整個故事十分完整，加上漫畫的筆法，形成了十分強烈的宣傳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湖南的漫畫宣傳有許多是配有民謠的，可謂圖文并茂，具有非常好的宣傳效果。比如《小難民》，畫的是一名破衣爛衫的小叫花子站在長沙的街頭，端著破碗向人乞討，神情痛苦而憤怒所配的文字部分為：小難民，逃自蘇州的，逃自上海的，鼓不起異鄉的肚皮，站在不熟悉的大門邊，收起天真的眉額，忘不掉海盜的獰惡，小小的心田上，燃起熊熊的憤火。

漫畫《送哥哥》則配有這樣的文字：爸爸在前線，哥哥上戰場，媽媽忙碌整行裝。小弟弟不哭也不鬧，只替哥哥裝子彈，磨刺刀。好哥哥，前線鬼子多，你上前線殺鬼子，殺得趣來笑呵呵。別遲疑，別心慌，槍口瞄準刀擦亮，把鬼子一個個送他見閻王。不殺鬼子不清靜，殺盡鬼子保家鄉。弟弟年紀小，男兒志如山，哥哥呵，別把鬼子殺精光，留幾個，給我刀兒嘗一嘗。

就漫畫的載體而言，有布幅、墻壁、木頭、報紙、雜志、教科書、油印小冊子等。可以說，平常能夠作畫的地方都有漫畫的一席之地，所以當時的報道宣稱，讓人一看就懂的漫畫隨處可見。在各種載體中，壁報發揮了重要作用，當時長沙的各機關、學校、團體都采用靈活的形式辦壁報，這些壁報文字淺顯易懂，以畫達意，群眾十分喜歡，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以漫畫的形式宣傳抗戰是湖南整個抗戰宣傳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投向敵人的梭鏢，是鼓動廣大人民群眾的號角，在抗戰宣傳中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漫畫和木刻雕塑、新聞報道、戰場作戰、民眾運動等，構筑了一道反對日本侵略者的銅墻鐵壁，它阻擋了日本的進攻，粉碎了敵人的陰謀，為中華民族的反侵略戰爭做出了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