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那段插曲,劉、王二人與東方晨風(fēng)真的成了心心相印、肝膽相照的好兄弟。東方晨風(fēng)畢竟入門晚,“翩躚劍法”的邪氣又有點重,兩位師兄閑時常與他過招,在拆招中,他的劍術(shù)已高明許多,內(nèi)力也有所進(jìn)展。
如此,平靜如水的日子過了一年有余。這日,是除夕之夜,西岳山莊一年一度的英雄大會便也趕在這時舉行。各路的英雄豪杰聚集一堂,更為大年三十增添喜氣。東方晨風(fēng)身著淡藍(lán)色緞子棉袍,頭上扎了一條絳紫飄帶,坐在柏一笑旁邊,更顯得神采奕奕,已不是一年前那個困頓不堪的鄉(xiāng)野少年。柏晴倒是穿了件白棉襖,由于天冷的緣故,一張小臉凍得透紅,愈發(fā)可愛。劉真風(fēng)與王博凡更是氣宇軒昂,有些人私下議論:“柏莊主真是有福氣,徒弟女兒都是少年英俠之間中的一等人才,看來他日后有望成為統(tǒng)領(lǐng)武林的盟主。瞧,柏莊主四十余歲,又當(dāng)壯年,正是干一番大事業(yè)的年紀(jì)。”
這時柏一笑站了起來,道:“各位,多謝光臨寒舍。今年江湖實屬平靜祥和,本來我們怕周驟重出江湖,惹出禍端,但他卻又一次消失了。但愿他……”一位弟子突然來報:“莊主,少林寺志明大師求見。”柏一笑忙道:“快請。”眾英雄聽是少林高僧前來,都感興奮,大喊以示歡迎。誰知志明大師卻是被柏家下人扶了進(jìn)來,他臉色蒼白,卻白中帶黑,嘴唇微紫,顯是受了重傷。
眾人大感吃驚,都圍了過來,詢問傷勢的、表示慰問的等等,頓時炸開了鍋。柏莊主舉起手,以示安靜。這時志明大師慢慢睜開了眼睛,吃力地說:“前天夜里……周驟來到少林寺,說要血洗少林。……由于諸位師兄弟帶著弟子去各地傳經(jīng)救人了。寺里……寺里只剩我跟主持以及四十幾名小僧在。周驟突然來襲……真是令人措手不及。想必他明知寺內(nèi)的十八羅漢陣斗轉(zhuǎn)星移無法組織……便肆無忌憚了……我明知憑寺內(nèi)的普通僧侶絕難打退他,但想必也能勉力撐一段時間……啊!”志明大師竟然嘔出了一攤黑血。大家都不禁為他捏了把汗,“神醫(yī)”京明子已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定要為志明醫(yī)治,但志明大師卻執(zhí)意要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勸方丈、師兄先退居少林寺山上的避難洞,但他,他一定要與少林共存亡。硬是不肯走,于是我們一起為保全少林奮力一擊。……想必周驟是練成了‘黑水神功’,武功精進(jìn)了許多,主持與他對了一掌,卻被他震斷了筋脈。他趁人之危,又以毒鏢刺了方丈……方丈就這樣被他害死了。其時,我也受了他很重一掌,但他見我沒死,卻又將其余幾名小僧打死。對我說:‘姑且饒你一命,讓你為今日血洗少林之事做個見證……還有,清你轉(zhuǎn)告柏一笑,鄙人下個目標(biāo)就是西岳山莊!’”
此話一出,舉座震驚。就只柏一笑一人面不改色,低頭沉吟,他果然是當(dāng)世大俠,臨危不亂。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道:“各位,今日我們聚集于此,聽到這個消息,感到意外非常,周驟之所以一躲就是十幾年,原來是在練天下第一陰毒的‘黑水神功’。如今他在少林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為武林所不齒。我們應(yīng)該團(tuán)結(jié)起來,與他抗衡到底!”“柏莊主,那么他說要來西岳山莊行兇,您不擔(dān)心嗎?”說話的是丐幫的弟子。“多謝這位兄弟的關(guān)心,生死有命,各位無需為柏某擔(dān)心。”
英雄大會深夜方散,大家都在苦思對付周驟的良策,因此都不愿過早離開西岳山莊,唯恐周驟所言非虛,真的來與柏莊主為難。各路的英雄決定先住在山腳下的客店里,保護(hù)西岳山莊的安全。
這一夜,柏一笑也是憂心忡忡,想到全莊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不免不安起來。
其實,柏一笑的武功師承華山派,可算得上足武林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但心下與周驟做個比較,無可否認(rèn),周驟的內(nèi)力深厚是自己所不及的,再加上他又練成了那天下第一陰狠毒辣的“黑水神功”,恐怕再有兩個自己也是沒把握能贏的。想到此,他不免腦門冒汗,山下那一大群的英雄好漢義薄云天,難道也要為了區(qū)區(qū)一個西岳山莊而喪命嗎?不,決不能。無論如何,自己與他拼了,決不連累其他人,包括女兒與三徒弟。一念及此,心下平靜了許多,死有何懼,但決不可以為了自己而不顧他人死活。
第二天,柏一笑招來東方晨風(fēng)、王博凡和劉真風(fēng)及女兒柏晴,平和地說:“你們四個年紀(jì)都已不小,是該出去見見世面了。我考慮過了,決定派你們四個去大師伯那兒一段時間,跟著他跑跑,老窩在西岳山莊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們準(zhǔn)備明天出發(fā)吧。”
柏一笑的師兄是江湖上人稱“幽冥指”的王楚桓,其人武功高強(qiáng),一手點穴的功夫出神入化,而且膽識過人。他自開鏢局二十余年,別人不敢接的鏢,他都一肩扛下,從沒出過什么亂子。因此,青潮鏢局在江湖上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模匾恍θ绱税才诺扔谑峭幸粋€鏢于師兄,要他保護(hù)女兒與徒弟的性命。自己與周驟拼命時,不會再有什么顧忌。
幾個孩子聽到這話,都開心異常,只有東方晨風(fēng)雙眉緊鎖,有些憂郁。柏一笑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們下去,但晨風(fēng)卻站著不動,柏一笑問道:“風(fēng)兒,你為何事不快?可否與為師講講?”“師父,讓徒兒留下來吧。”晨風(fēng)道:“我知道,你讓我們走是不想讓我們受到傷害,但身為徒兒,決不能在師父有困難時退縮,讓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吧!”柏一笑心中一動:“想不到與我相處不到兩年,他已對我這般了解,如此深明大義!”于是說道:“風(fēng)兒,為師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很乖的孩子,這次西岳山莊大難來臨,難得你沒有貪生怕死。但是你如此年輕,將來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你要為父母報仇,要找妹妹,要照顧晴兒,要為武林出力,這么多事,難道你都忘了嗎?”“不,徒兒一直掛在心上,但是師父對風(fēng)兒有恩,我怎能棄您于不顧呢?”“如果你留下,也未必會幫上什么忙,反而會使我顧慮重重。況且,我也不一定會輸,對不對?你有這份心,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總算沒白收你這個徒弟。”“但是………‘好了,別說了,明天一早就出發(fā)。路上你要多照顧師姐與師兄。真風(fēng)與博凡雖比你大一歲,但心機(jī)、閱歷沒你多,所以你要多照料他們。今后,你們之間要相互幫助,勿忘同門之誼。等周驟之事平息了,我會招你們回來的。”心下知周驟之事棘手異常,但為了穩(wěn)定徒弟的心,他只能這樣講。
劉真風(fēng)、王博凡與柏晴三人并不是不關(guān)心柏一笑,只是他們從小在他的庇護(hù)下長大,又一直看見英雄豪杰對柏一笑的尊敬,聽到英雄豪杰對柏一笑的夸獎,一直認(rèn)為柏一笑是個武功奇高,戰(zhàn)無不勝的當(dāng)代大俠,從沒想過他會輸于其他人,死于其他人之手。況且柏一笑又很有把握的樣子,他們就壓根沒把周驟放在心上。傍晚時候,東方晨風(fēng)敲開了柏一笑的房門:“師父,徒兒還有一事相求:哭笑雙飛在黑牢里關(guān)了十年,戾氣早已化解了,此次西岳山遇到大敵,日后恐無人照顧他們,難道要他們死在里面嗎?所以,徒兒斗膽請師父放了他們。”柏一笑踱著步子,略一考慮:“好,一會兒,你去黑牢放他們出來,叫他們?nèi)蘸蟛豢稍傩袗骸!薄笆牵瑤煾浮!?/p>
東方晨風(fēng)來到黑牢,“哭笑雙飛”登時跳了起來,晨風(fēng)很客氣地說:“兩位前輩,家?guī)熽P(guān)了你們十年,無非是想讓你們痛改前非,不再作惡,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洗心革面了,所以家?guī)煕Q定放了你們。”“真的嗎?小兄弟,多謝你,上次見到我們以后,我相信你肯定向你師父求情了,對嗎?”“我只是不忍心再見到你們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這時那女人開口了:“我們‘哭笑雙飛’師承少林的俗家弟子王冰,其實,十幾年前江湖上的幾件大案是我們?yōu)榱藞髲?fù)王冰的。因為他不同意我們的婚事,還要殺了我們兩個,所以我們要作惡,為他臉上抹黑。但這么多年在這里,靜下來想想,到底是他的徒弟。他縱有不是也不該為報仇而殘害一些不相干的人。”“前輩既能這么想則再好不過了。”“我姓林,單名一個鷹字,這是內(nèi)子莫星兒。小兄弟,請問您大名?”“不敢當(dāng),在下東方晨風(fēng)。”“東方少俠,如果你有事,盡管吩咐,無論多遠(yuǎn)我們都會趕去的。你可叫信得過的人帶個口信到飛龍山給我們。”“好,林大哥,林大嫂,我們?nèi)蘸笤贂!?/p>
第二天一早,師兄妹四人就上路了。柏一笑站在山莊門口看著三個愛徒和女兒漸去的身影,想到幾個因初涉江湖而興奮的稚嫩的臉龐,心中不禁一陣凄涼,真的還有再見之日嗎?但愿吧。想到周驟,心中又不禁悸動起來了。這場惡戰(zhàn)會是怎樣的后果呢?算了,別再想了,聽天由命吧。
山下那一群有義之士還在為山莊的周全而守護(hù)著。柏一笑想到他們,便收起與親人訣別的苦痛。走向山下。眾英雄一見到他,都興奮起來。柏一笑卻一臉嚴(yán)肅:“各位,你們都乃義薄云天之人,柏某非常感謝大家對鄙莊的關(guān)心。但周驟的一句戲言如何當(dāng)真呢?各位,想必他是想放出這個假消息,來麻痹大家,背后卻還有更大的陰謀,所以大家還是回去吧,不必為一個不足掛齒的西岳山莊而煞費心神。”各路英雄如何肯答應(yīng)?柏一笑無奈又義正辭嚴(yán)地說了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大家見他如此執(zhí)拗也就答應(yīng)了。這晚大家就都退去了。柏一笑,打發(fā)走了仆人家丁,全莊上下空空蕩蕩只其一人。他坐在花園的石椅上靜靜地看著月亮。這時,忽然后墻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劉真風(fēng)一行四個人一路上有說有笑,想到去大師伯那兒以后可以隨他一起出鏢,該是多么驚險刺激。東方晨風(fēng)一開始因為師父的事而悶悶不樂,但后來想到師父吉人自有天相。而師兄、師妹那愉快的情緒又感染了他,所以也就與他們一起談起日后的打算。
柏晴笑著說:“我以后要成為全天下都聞名的女俠,要爹爹都以我為榮。”劉真風(fēng)搶著道:“我嘛,要像大師伯那樣開家鏢局名揚江湖。”王博凡笑說:“你呀,頂多做個三等的鏢師。”“你這小子。”說著兩人打鬧成一團(tuán)。王博凡接著道:“以后我要像師父那樣建立自己的山莊,為武林的和平而努力。”東方晨風(fēng)最后還沒有發(fā)言。三人都催促道:“快道,你有什么打算?”晨風(fēng)神色惘然地說:“我只想找出殺爹娘的兇手,再找到小妹。”
三人聽他提起傷心事,紛紛安慰。
一路上四人倒是互相照顧,聊聊天,游山玩水,有時師兄妹幾個也比劃一陣。
他們本是出自名門,身輕如燕,走路帶風(fēng),穿著又很富貴,個個氣度非凡,一路上的一些土匪強(qiáng)盜自知武功低微倒也不去與他們?yōu)殡y。
忽忽一月有余,這日行至洛陽城郊一個小鎮(zhèn),四人趕路有些倦,腹中無物,饑餓異常,于是在一家客棧里住下。傍晚,幾人在大堂里點了幾個愛吃的小菜,對斟對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