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味道

你相信陽光有味道嗎?你聞過陽光的味道嗎?

以前我是不相信陽光有味道的，直到那一天。

他告訴我，陽光的味道很好聞，

我才知道，那味道給我的感覺，

真的很好……

——題記

傍晚，因為是冬天，陽光已散盡。

房間里很昏暗，電腦屏幕的光亮讓我有些目眩。清脆的敲擊鍵盤的聲音，轉化為一個個英文字母，顯現在屏幕上。

這是我發給他的第幾封E-mail?記不清了。

習慣地點擊“發送”，我看見“已把您的郵件送到重要聯系人的郵箱中”。不知怎么地，思念開始鋪天蓋地向我襲來。

就在我快十六歲的那個夏天，維維來到了這個城市。

從維維跟著他美麗的外教媽媽踏進我們校門的那一刻起，幾乎全校女生都很“花癡”地討論著他。她們說維維真是個完美的混血兒，末了還會來一句：“他真是我的偶像!”

有時候放學，能看到維維悠閑地在寬闊的操場上玩滑板，賺取女生們的目光和尖叫。他常穿著國際學校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打著條黃棕相間的領帶。隨著滑板的滑動，翻轉，五尺十寸的模糊身影在柔和的陽光下散漫卻又調皮地跳轉。領帶也像被他傳染了一樣，不時狡黠卻又輕巧地向上翻起。

一連串的動作使在球場上打球的男生也目瞪口呆。維維卻cool到極點，當作沒看見，繼續玩他的滑板。場邊的轟動就這樣延續著……

這個混血兒的到來，使學校的男生飽受冷落，終日垂頭喪氣；女生們則無比企盼上外教課，這樣就可以從外教口中挖出她兒子的寶貝資料了。

后來維維告訴我，他還很喜歡打網球和打爵士鼓，只是學校沒有場地和器材。這是值得慶幸的，不然我們學校的全體女生都得轉學到他就讀的國際學校去了。 認識維維，很偶然的機會，卻不是一個美麗的邂逅。

“請幫我把這些文件夾放到我的辦公桌上，ok?”外教一臉迷人的微笑對著我。誰叫我是英語科代表呢?我接過一摞文件夾。“Thankyou!”外教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又被一群女孩子團團圍住。

我很不爽地走到辦公室，推門進去，可我立馬就想退出來，因為——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只有維維一人坐在他媽媽的位置上玩電腦。大概是我突然闖進辦公室嚇了他一跳，他一臉詫異地看著我。該死!我為什么不先敲門呢?真想扁自己一頓!我尷尬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臉上幾秒，因為有些緊張，所以也沒敢太仔細打量他。只覺得那張棱角分明的西方人面孔，隱隱約約透著一股中國人的清秀。

我迅速地把文件夾放到外教的桌子上，轉身想快點離開那兒。

“你也喜歡wesflife?”我覺得好像有人在和我說話，但我只聽到wesflife這個詞。于是又轉過身，面對維維，“什么?”

“我問你是不是喜歡wesflife?”他指指我的手。

這時我才聽懂他的問題，也意識到我手里拿著的wesflife的CD。不過維維的中文講得實在很蹩腳，聽著怪別扭。

“Hey!你會聽中文嗎?”他站起來，用手指敲敲桌子，提醒我，他在和我說話。

“會聽!哦，不!是啊，我很喜歡westlife……”我看著他，語無倫次地答道。

\"Great!我也很喜歡。你的CD能借我嗎?”他臉上露出調皮的笑容。

我很努力地盯著他。他的瞳仁是像融進了奶油的卡布其諾一樣的棕色，濃濃的眉毛，干凈又有些瘦削的臉龐，兩片不厚但很柔軟的嘴唇，稍尖的下巴，同樣是棕色帶著卷兒的頭發。

“Well……把CD借給我好嗎?”他又笑丁笑。

“Sure，why not?”我把CD遞給他。

他笑得很好看，頑皮中卻又滲透著——絲溫柔。

我告訴他我的班級和姓名后，就匆匆離開了。腦子里除了他那張臉的輪廓外，都是一片空門。

走到樓梯口，我突然像被什么擊中似的，清醒過來，天啊：那張CD是我苦苦哀求了死黨一個星期才借到的，并且要在第二天馬上還人家，我竟借給了別人!我又想狠狠扁自己一頓!

后來，我告訴死黨那張CD借給了維維，不出乎我的意料，她很“大方”地免了我的“刑罰”，興高采烈地盼望著維維親自來還CD的那一天。

就這樣迷迷糊糊，我和他從彼此陌生到熟識，成了好朋友。

和維維來往多了，我了解到他并不是我們想像中那種很酷，對人很冷漠的人。他活潑、好動，很喜歡和我說他在英倫的生活，他中國老爸的嘮叨，還向我介紹歐美流行樂和電影。我很欣賞他寫的英語科幻小說，雖然看不大懂，但知道他很有文采。維維有時也會說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話，接著自己又會笑，很俏皮但很可愛的樣子。我愛看他笑，他一笑，我的心里就好像有什么細膩的東西在流動。也許像他說的，他的笑容有種異國風格，很誘人。

“你為什么總喜歡在陽光那么猛的時候看著那個方向發呆?”他指著西北方的天空。

“因為你們國家就在那個方向，而在我眼中，最美的陽光就在你們的國家。”

在那個方向，也有連綿的山脈，上面裊繞著迷朦的煙霧，金色的陽光總會穿透縷縷的霧，射到山上簡樸的小屋上。在蔚藍的天空襯托下，那景色就像一幅畫，一幅歐洲山間油畫，讓我陶醉。

“陽光能給我滿足感，陽光包含著我的夢想。”我瞇著眼看遠處的房子。

“你聞過陽光的味道嗎?”他說，“陽光的味道很好聞。”

我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這是我聽過最奇怪的話。

“陽光會有什么味道?”我等待著答案。

維維拍拍我的頭，說：“有些東西是要門己體會的，陽光的味道很容易聞到，只要用力呼吸，用心感受，就會發現。”

我還想再問，可他什么也沒說，很安靜地站著。

于是我很努力地去捕捉陽光的味道，也很努力地去理解維維的世界。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嗅到陽光的味道，還沒來得及走進維維的世界，他就要離開，回到那個屬于他的國度。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時，我以為我聽錯了。

“Well……沒辦法……我要回去準備考大學了。Mum的工作也完成了……”他的語氣故意裝得很輕松，可嚴肅的表情卻將他的心情出賣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我就轉身走了。

陽光很猛，讓我睜不開眼，這樣也好，可以為我突然涌出的眼淚找個合適的借口。

維維走的那天，我去’了機場。雖然我不喜歡離別的場面，但我覺得非去不可。

“以后我們就發E-mailn巴!你是我的好朋友……”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沒有以往的那種溫柔或是俏皮。我也擠出一絲笑容，我不想他不開心，畢竟他是要回家，是件快樂的事。我還想再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聽見飛機起飛的聲音，嘈雜的聲音，足以蓋住我的哭聲。

學校恢復了平靜，女生們不再嘰嘰喳喳地討論維維，就算偶爾提起，也很快地換了話題。操場上沒有了玩滑板的身影，沒有了崇拜的目光和尖叫。我的耳朵也沒有再聽到不純正的中文了，一切都回歸平常卻有些冷清。

我回到以往的生活，很用功地學習，很發憤地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很喜歡在陽光很猛地的時候看著西北方發呆，只是時間更長。惟一有變化的，就是每個星期，固定的時候，我會坐在電腦前寫郵伺：。

有時候我便會去逛CD店，把維維介紹過的，他喜歡的CD全部買回來，一張一張不停地放，閉上眼睛欣賞每一首歌，每一個旋律。去商場的時候也會留心看看新款的滑板。我也學打網球，喜歡卜了看別人打爵士鼓，我嘗試找回他在身邊的那種感覺，可發現越是這樣，我就覺得越難過。

就在難過中，我開始明白維維說的那句話，“陽光的味道很好聞。”回憶以前，和他一起享受陽光，是那么輕松、愉快。原來和好朋友在一起聞到的陽光的味道，是美好的，甜蜜的，真的很好聞。可現在好像已消逝了，聞不出來。

我要找回陽光的味道!

所以；去那個國家的欲望在原有的基礎上愈顯得強烈。然而因為種種原因，我只有等待，等待著能讓我踏上那片土地，呼吸那片空氣，感受那片陽光的機會。

我也在郵件里向維維訴說了這些，他回復我說：“我也在等待，等待一個好朋友……”

我的生活在等待中繼續，我也在等待中成長。

有時會覺得自己很可笑，總是在等待一些自己都無法確定會不會來的東西。而這念頭卻只是一閃而過，我又投入到等待中，仿佛在遵守一個和自己的諾言。

某一天，當我走在被陽光籠罩的校園中時，好像突然又回到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下午，我靜靜地站著，等待著魔法時刻的到來。在那個時刻，當我轉過身，會發現維維站在我身后，對我露出有異國風格的笑容。一陣風吹過，在我轉身的那一刻，失望彌漫了我全身。依舊是我走過的那條灑滿陽光的路，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當我用力呼吸，我突然聞到陽光中快樂和等待的味道。我嘴角微微上揚，開心地笑了。那個魔法時刻已在不經意間來到了。

(指導老師：謝晨)

謝晨，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深圳市中學生丈聯秘書長，翠園文學社指導老師、《美文》(少年散文)、《作文通訊》特約編委。指導學生在全國各級刊物發表作品800余篇，個人發表文學作品近百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