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湖北。我生在大山里,長在大山中,命運如同山間的小路一樣崎嶇而坎坷。在這座大山里,有一個不幸的家庭,我便是其中的一個成員。
自從爺爺和奶奶相繼去世后,爸爸和媽媽便三天兩頭地掃‘架。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很多,而我有時也是一個導火索。一天中午,爸爸媽媽都去坡上千活了。妹妹當時只有兩歲,爸爸便吩咐我照顧好妹妹,如果妹妹有什么意外,便拿我是問。他們走后,我把妹妹放在搖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守在一邊搖著搖籃。太陽曬得我懶洋洋的,我搖著搖著就迷糊了。只聽“哐當”一聲,搖籃扣在了地上,妹妹在里面哭起來。我使勁把搖籃往起搬,卻怎么也搬不動。我也著急地哭丁起來。鄰居聽到我們的哭聲,便過來幫我把搖籃扶了起來。可是妹妹的臉被地面擦掉了一塊皮,出血廠。不一會兒,媽媽和爸爸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了。爸爸看到妹妹臉上的傷,便問我是怎么回事,我嚇得不敢吭聲。爸爸就順手從紅薯藤架子上抽了一根紅薯藤氣兇兇地朝我臉上抽來。我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印。媽媽心疼我,從爸爸手中奪走了紅薯藤,和他吵了起來。爸爸便動手打媽媽。媽媽氣不過動身要走,我抱住媽媽的腿,求她別走。媽媽心一軟,放下了出走的念頭。
爸爸媽媽雖然經常打架,但我們這個家畢竟還是完整的。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悲劇徹底毀掉了這個原本就缺少愛的家庭。
那是1994年的夏天。爸爸嚷著要出門去打工。媽媽也攔不住他,只好任由他去了。十幾天后,便是弟弟的生日。就在這天,公安局突然來了幾個人,說我爸爸觸犯廠法律巳被逮捕,讓我們趕快去看他。聽到消息,媽媽和我心里涼丁半截。此時,大姑和大姑父也得到了消息,從安徽趕了過來。
第二天,我們一家人便坐車來到了白河縣看守所。在看守所我們見到了雙手和雙腳都戴著鐐銬的爸爸。爸爸見到我們,失聲痛哭起來。然后,我們一家人都哭了起來。這時,過來了一個警察叔叔,對我們說:“你們不要哭了,依他的犯罪情節會被判‘死緩’。如果表現好,可以提前釋放。你們先回家吧!”探監時間到了,我們含著淚水和爸爸揮手告別。
第二年,我該上學了,可媽媽只能拿出10元錢的報名費。我背著媽媽給我縫的書包,一路上甭提有多高興了。可剛到校門口,我和媽媽便聽到同學們議論紛紛,說我爸犯了罪。媽媽帶著我去報名,老師卻說:“十元錢連報名費的十分之一都不夠,我們憑什么讓他上學。”媽媽又只好含著眼淚帶我回家了。回到家后,媽媽便去跟鄰居借錢,可鄰居們都看不起我們,不肯借錢。后來,還是同村的姨奶奶聽說了我們的困境后,借錢給我們,才讓我報了名。然而,我每天去上學時,路上總有人在我背后指指點點,有的孩子甚至還用小石子砸我。我每次放學后,都是氣喘噓噓地回家。從此,我上學、放學時,總是一個人悄悄地去學校,又悄悄地回家,從不和別的小朋友說話。
我上三年級的時候,媽媽為了給我和妹妹準備學費,每天天還沒亮就上山挖藥材。有一天,我放學回到家時,看見媽媽在折藥材,手上和臉上被樹上的刺劃得傷痕累累。我心里很難過。此后,每天下午放學后,我就去山上拾柴來賣。我一邊學習,一邊悄悄勤工儉學,/心里樂滋滋的。不久,要期末考試了,學校讓交試卷費,我便把自己靠賣柴火掙來的錢交了上去。但回家后,我看到媽媽手里拿著根樹條,很生氣的樣子。我忐忑不安地走到她跟前,剛想問問她發生了什么事。還沒等開口,媽媽便生氣地說:“咱們人窮,可志不窮,你說說你交試卷費的錢是從哪兒來的?”我抽抽嗒嗒地說:“這錢是我撿柴火賣的。”媽媽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抱著我傷心地哭起來。
可是這樣下去終究還是不行的。媽媽只好把我們姐弟三個放在外婆家,自己只身一人去外地打工了。可是舅舅他們說外公偏心眼,不給他們幫忙照看孩子,便和外公吵了一架,又分了家。外公、外婆都已年過六旬,家里還養了幾頭豬,種了三個人的地。我怕他們累壞了,便主動承擔起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
每天下午放學后,我就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上坡去打豬草。有一次,我和她們幾個吵架了,她們便扔下我一個人獨自在山坡上哭。天快黑時,我才想起該回家了。可是,我卻迷路了。后來,我看見不遠處有座茅屋的燈還亮著。于是,我背著豬草朝茅屋走去。可我又怕茅屋的主人是壞人,便沒敢靠近,在茅屋的后面找了塊地方過了一夜。結果,第二天早上,我才發現自己睡在了人家豬圈里。那家的老婆婆來喂豬時,叫醒了我,并把我領進屋,給我做飯吃。吃完飯后,老婆婆問我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覺得老婆婆挺和藹的,便向她一五一十地說了我們家的事。后來,老婆婆又親自將我送回了家。
外婆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緊了,有時甚至連買鹽的錢也拿不出來。每次鹽吃完的時候,我便去茶場給別人掐茶葉,然后用掙來的錢去買鹽。快過年的時候,別人家都張燈結彩,放煙花,燃鞭炮,一家人圍在一起吃著香噴噴的飯菜。而我們卻圍坐在火爐旁,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這樣,我們簡簡單單地過完了這個年。
第二年秋天,弟弟也該上學了,可媽媽每個門寄來的那點錢根本供不了三個孩子上學。外婆和外公便只好商量著讓我退學。我很難過,我的成績很好,真希望自己可以繼續上學。
就在我們為這件事犯難的時候,媽媽回來了,而月還帶回了一個好消息。她說,陜西省三原縣有個“東周兒童村”,專門代養像我們這樣家庭的子女,爸爸已申請過了。起初,我們還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么好的事,但從介紹兒童村的畫冊上,看到郭爺爺那慈祥的笑容,我們心里踏實了許多。最后,媽媽決定把我和妹妹送到兒童村。
照著郭爺爺畫的路線圖,我們倒了幾趟車后,終于來到了兒童村。為了節省路費,我們一路沒有吃東西,剛到兒童村辦公室,阿姨們就熱情地給我們端來了幾碗面。吃完飯后,郭爺爺又把我們領到了宿舍,安排好我們的住宿。當天下午,郭爺爺就給我到附近的小學報了名,我又可以繼續上學了。
在學校里,同學和老師們對我們兒童村的孩子都特別照顧,我再一次感受到同學之間的友誼。
這里跟我的家鄉相距千里,有著不同的風上人情。我那深山之中的家給我帶來的是陰沉和恐懼,在這里卻讓我感到愛的溫暖和甜蜜。
去年暑假期間,郭爺爺帶我和妹妹去漢中臨獄看望了我爸爸。相隔十年之后,父女終于又見面了。郭爺爺還說,以后他每年都會帶我們來看望爸爸,,
在回來的路上,車穿過秦嶺,來到關中平原。看著車窗外廣闊的平原,我心想,郭爺爺他們的胸懷不也像這平原一樣寬廣嗎?